文鳴鼓着腮幫,大圓臉氣得更圓了,他動作麻利地消完毒,待姜泓綁好繃帶後又把自己的外衣脫下給陸辰穿上。
陸辰在兩人攙扶下起身,每走一步傷口都扯着疼,他濃眉微蹙,沒喊一聲疼,但緩慢僵硬的步伐讓所有人都懸着心。
“必須得打破傷風。”文鳴說,“我去把車開來。”
陸辰喊住他,“沒那必要,我以前也受過傷,比這還深,也沒有……”
“以前是以前,現在能一樣嗎?”文鳴罕見地駁了陸辰的話,一雙眼睛忿忿不平地看着雲舒寒。
“離這最近的診所幾十公裡外,一來一回今晚大家都睡不好覺,明天還有任務在身,耽誤不得。”
“你這幾天好好休息,所有的工作我和姜泓扛了。”文鳴很義氣地說完掉頭就走。
一向老實聽話的文鳴今天一反常态“任性妄為”,陸辰還沒從驚詫的情緒中緩過來,又聽雲舒寒說,“工作交給他們,我來照顧你。”
陸辰倒抽口涼氣,心想怎麼都不懂他呢?
車無法開進茂密的森林,陸辰等人還得走上一段路才能抵達。
姜泓在前面打着手電帶路,走了大概幾百米,忽然掃到地上躺着一隻奄奄一息的蝙蝠,他湊近照了照,好像是翅膀受了傷,原本想瞞過陸辰,誰料陸辰已站在他身後,正向他所注視之處張望。
“這隻蝙蝠受傷很重,如果不及時救治可能活不了。”陸辰憑着豐富的經驗說出救治的方案,然後讓姜泓留下來醫治它。
姜泓傻眼,“老大,我還要送你……”
“我有兩個人照看,已經夠多了。”陸辰打斷他,一副不容商量的神态,“你忘了之前跟你說過,考察的最終目的是保護嗎?”
姜泓知道多說無益,他向來就這樣,隻要碰上受傷的動物都會盡全力救治。他對動物的救醫方案甚至可以編出一本書來。
一小時後,車抵達離亞特裡最近的縣醫院,原以為打完破傷風就萬事大吉了,沒想到在留置觀察時陸辰發起了高燒。
醫生為他重新處理了傷口,态度強硬地讓他留院輸液。
挂上吊瓶的陸辰感覺渾身燙得厲害,疲軟無力的他得知短時間回不去亞特裡,便努力地撐着眼皮給文鳴安排工作任務,“你千萬記得,觀測工作一刻耽誤不得,不要惦記我,我好了自己會回來。”說完便沉沉睡去。
得知陸辰是因為傷口感染引發的高燒,并未牽扯到其它舊傷後,文鳴才放了心。
雲舒寒跟着文鳴走到醫院外的停車場,斟酌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她無須向他道歉或求得原諒,可他維護陸辰的态度卻讓她慚愧和不安。
文鳴并不是那種記恨的人,在陸辰得到妥善治療後,最初那股怒氣和不滿也就此消散了。他回頭,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雲舒寒,“你好好照顧他吧,有什麼情況給我打電話,拜托了。”
雲舒寒點點頭,有些愧疚說,“你放心吧,禍是我闖的,我肯定會盡心照顧他的。”
文鳴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想了想還是算了。
回到病房,陸辰依然睡得很沉,她替他掖好被子,摸了摸額頭依然很燙,于是打來熱水擰好毛巾放在他額頭上。
病房共三張床位,隻有陸辰一位病人,夜很靜,雲舒寒坐在床邊,手托着下巴,目不轉睛看着他。
古銅色的肌膚在面色潮紅的映襯下顯得更深了點,小山似的飽滿鼻梁下唇色烏紅,嘴唇兩側和下方的胡茬濃密泛青。再細看,面龐比初見他時消瘦但輪廓依然粗曠有型,整張臉看上去略顯憔悴但男人味十足。
她原以為像這種極具男性荷爾蒙長相的人應該擁有同樣粗犷剛毅的性格,沒想到他粗糙的皮囊下有一顆溫柔細緻的心。
她想到初見他時那雙清澈有神的眼帶給她的驚歎;想到他在她危難時不求利益伸出援手;想到他在她喪失信心時給予她剛剛好的鼓勵;還想到他即使身負重傷也不忘救助弱小……
她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純粹無私、平等善待衆生的人。
她原本防備心很重,卻毫無條件信任他,不就是從側面說明他有着常人不具備的人格魅力?
她的心被溫暖占據……
她的眼神在他的臉龐上流連忘返,平生第一次有種時刻想見到他的沖動。
陸辰紮着針的手忽然動了動,緊接着眼皮快速左右移動起來,嗫嚅着發出了輕微零碎的聲音。
雲舒寒忙起身伏在他耳旁聽,他卻沒動靜了。她猜想大概率是想喝水,就在她轉身拿開水瓶時,陸辰的頭不安地在枕頭上左右擺動,大聲喊道,“别離開我!”
雲舒寒愣了幾秒,回頭見他大幅度地晃着腦袋,像是在做噩夢,她忙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我就在這!”
陸辰把她的手攥得青疼,仍不斷激動嚷道,“都别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