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管是坐在樓下的這兩桌還是樓上的人,坐下就沒再挪過地方。
好在幾桌人出手大方,緊着雲客來的菜牌上的招牌菜全點了一遍,蘿蔔絲煮鲫魚樓下連點了兩份,第一鍋的湯都被分着喝了還不夠,又點了一份才吃上用魚湯煮的青菜。
謝九九見他們肯花銀子又挺老實的就沒多管,直到中午的客人都走幹淨了,炸貨檔口收了,跑堂的把門闆關上半邊,一樓隻留下靠窗的那兩桌人。
秦娘子給他們一人上了一碗茶水,一碟子瓜子一碟子花生,再加上一盤牛乳糖一盤冰糖柑,占住了嘴再怎麼枯等也不無聊了。
謝九九的習慣,每天中午和晚上收了銀子先粗略算一遍,順便記下來每天的出菜量和客人之間的反饋,等湊滿一個五天再算一個細賬。
一個月三十天,等到月底盤賬的時候不光賬面清楚,哪一天菜送得遲了魚不新鮮的比平時多了幾條都一目了然,做生意嘛該大方讓利的時候得大方,該斤斤計較的時候就要死摳死摳。
要不然時間長了,供貨的這些老闆們送來的東西多少都要摻些水分。這就是為什麼老有人說一家飯館總是剛開業的時候味道最好,時間一長就慢慢慢慢不好吃的原因。
有些東家大撒手,掌櫃的又是拿多少銀子做多少事,往往等到生意不好到東家都覺得不對勁的時候,想改都改不回來了。
這些都是以前謝德昌在世的時候跟謝九九說的道理,謝九九一直記着。
所以她現在才會每天不厭其煩的把雲客來的大小事情都記下來,甯願把裴元一個人扔在府城都得回來。
雲客來就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就像老百姓種田一樣,人哄地皮地哄肚皮,自己守着雲客來不糊弄,雲客來自然能給自己應得的回報。
即便二樓坐着貴人,謝九九依舊不慌不忙站在櫃台後面扒拉她的算盤珠子。
等到把賬和事都記下了,去後院小屋裡洗了把臉,對着銅鏡把發髻松散處梳緊,又扯了扯衣裙确定沒有哪裡失禮,這才施施然上了二樓。
“貴人今天可吃好了?”
“吃好了,那個叫秋收的小子說得果然沒錯。來了容縣就得來雲客來吃飯,要不然就白來了。”
桌上的菜已經撤下去了,這會兒擺在桌上的隻有一壺茶和幾碟子糕點。糕點就是很普通的燈芯糕、白糖糕,唯一特殊些的就是擺在中間的一疊月餅,中秋馬上就要到了總得應應景兒。
關如琅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一臉笑盈盈模樣的謝九九,臉上有疑惑卻沒有忐忑,更加沒有因為自己這個客人吃完了飯賴着不走的怒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就算不知,也該是猜到七八分了。
“謝掌櫃,坐下說。”
“那就多謝貴人了。”
都是聰明人,都知道自己猜準了但是都沒戳破,關如琅擡手讓了讓謝九九,本就隻有半個屁股挨着椅子的管事,立馬就起身把關如琅對面的椅子抽開來,方便謝九九坐下。
“貴人聽口音,是京城來的吧。容縣離京城千裡迢迢,再有幾日就是中秋節,貴人不留在家裡過節想必是有要事。
來容縣找到落腳的客棧了嗎,咱們這條街上的客棧好是好,不過靠近南城城門和碼頭人雜了些。要是貴人不嫌麻煩,我讓店裡的跑堂帶路,城東有個去年剛開張的客棧,住着舒服。”
謝九九最不缺的就是耐心,關家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從主子到奴仆都一個德行,人都來了卻不會有話好好說。
之前那個姓嚴的和姓韋的管事,都找到關氏家裡去了說話還要說一半藏一半,才把局面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非得關家親自說出個一二三,關氏才肯回京。
現在關家來了人,明明府城也有水陸碼頭,卻偏偏先往容縣來。謝九九不信他不知道他外甥入贅給了自己,自家在容縣是開飯莊的,飯莊的名字就是雲客來。
既然都知道了,來了為什麼不自報家門,非要學着戲台上的搞什麼白龍魚服那一套。不說是吧,那就不要說了,有本事一輩子别說。
嚴管事寄回家裡的信上就說了謝家的姑娘是個人物,牙尖嘴利不說也是真能幹,脾氣大本事也不小。現在見了真人,老嚴還真沒說假話。
一口一個貴人的說着客氣話,話裡的意思卻都是趕客。先是奚落自己明明有要事來嶽州,偏又不肯坦誠相待。又點明要送自己去客棧,那就是連招待客人都懶得招待了。
關如琅清楚自己這一出已經讓謝九九不舒服了,當即起身淺淺作了個揖,又讓身邊的管事把在船上早就寫好的拜帖親自交到謝九九手中,這才自報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