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九從來不虧着嘴,住在小院這些天,天天都要帶着春兒去市集上逛。
就這麼十來天的時間,光是山裡養的黃皮雞就買了一籠。還有二兩左右大小的刀魚,明明已經過了吃刀魚最好的時節,也不知道是怎麼存下來的。
刀魚買回來清蒸,蒸熟了放點姜絲蔥絲和豆豉,再拿熱油一潑,謝九九一口氣能吃三條。
關氏當年是當做瘦馬養了好些年的,養作瘦馬的女子想吃飽是不可能的,要的就是那股子弱風扶柳的勁兒。
跟了裴老三,沒生裴元之前關氏也從不敢肆意吃上一頓。
沒法子啊,一個給人做外室的漂亮女子,要是抓不住眼前這個男人,用不了多久一定會被轉手賣去更下九流的地方去。
後來有了兒子以後,倒是過了幾年安心的日子。可随着兒子慢慢長大,裴老三說什麼也不提把兒子認回裴家的事,關氏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
心裡總壓着事情,就沒心思講究吃穿。廚房裡的活兒以前都是巷子裡一嬸子在幹,每天過來做兩頓飯。後來唐寡婦住過來,就歸唐寡婦做。
飯菜做得絕對不難吃,但比起謝九九這個從小在雲客來混大的姑娘來說,還是沒有可比性。
連着吃了好一陣,不說裴元和春兒,就連關氏身邊的丫鬟和唐寡婦都說不能再這麼吃了,再吃都該積食了。
拿手藝把關令儀哄得順順的謝九九,見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一個勁的投喂。再加之明天就要去書院了,今兒幹脆做一頓清淡些的。
白天讓丫鬟出去買了好些土鲫魚和一個老大的白蘿蔔回來,晚上就做了一道蘿蔔絲煮鲫魚。再從廚房的壇子裡夾些醬黃瓜和糖蒜出來,就夠了。
鲫魚先用豬油煎,把魚皮煎得兩面金黃,再放水去煮。等把魚湯煮得奶白了,連魚皮都煮出虎皮狀了,再把切得細細的蘿蔔絲放下去。
蘿蔔絲放下去得煮透,魚湯的鮮香和魚肉的嫩搭配蘿蔔絲微微的清甜,大夏天的個個都吃得滿頭汗,都停不下來。
最後剩下半鍋子湯拌清水面,一人吃上小半碗就飽飽的了。
吃過了飯,謝九九跟關氏說兩人明天要去青松書院。
這段時間對關氏來說尤為重要,她嘴上雖沒有說過什麼,但她明顯非常依賴裴元,連帶自己這個本不滿意的兒媳婦,也一句不好聽的話都沒說過。
這會兒聽謝九九說兩人明天要去書院,下意識就皺了皺眉頭。但多餘的什麼都沒說,隻起身回房取了兩套一看就不便宜的文房四寶和一個玉石小擺件出來。
“筆墨給山長和崔先生,擺件給李院監,還有幾個先生你讓九九看着安排。”
關氏平日是不怎麼出門,人情往來交際她又不是不懂。
兩套文房四寶加起來至少三十兩,那個玉石擺件可能便宜些,不過勝在樣式别緻,李院監喜歡擺弄石頭整個府城都出了名,送這個再沒有錯的。
“娘放心,從家裡來的時候就預備了要去書院看先生的孝敬,不會出錯的。”
謝九九其實也準備了文房四寶,還是緊貴的買的。畢竟她來的時候就想着往青松書院走一趟,替文濟探一探路,要是能行她還是想要把謝文濟給送過來安心讀幾年書。
不過自己準備的東西光顧着貴了,看着是不如關氏準備的雅緻。這種從骨子裡生來就會的本事,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想要學且難着呢。
謝九九笑着從關氏手裡把東西接過來,就不打算把自己買的那個往出拿了。以後留着給裴元和文濟用呗,他們嫌俗也沒法子,銀子花都花了不能浪費!
謝九九想到這兒就忍不住沖裴元使了個眼色,不用她說裴元就知道她心裡想的什麼,也偷偷沖謝九九遞了個眼神。
之前買那文房四寶的時候裴元就攔了,東西是真貴,也是真花裡胡哨,連狼毫筆的筆杆上都有灑金,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這筆貴。
謝九九看他那樣兒,就知道他是嫌自己俗氣了。可送禮這東西想要送到人家心坎上多難,退而求其次,讓人家知道自己用心了,就算不喜歡人家也認這份情,也就行了。
年輕的夫妻坐在一起,眼波流轉間那小動作,隻有他們倆覺得自己特别克制特别隐蔽,其實落在大人眼裡,都有些膩歪得不像話了。
不願礙着兒子跟媳婦親近,關氏起身隻說乏了,就先起身入了裡間。
“娘子,您放心吧。我前天就出去打聽過了,送去京城的信走的是官道,順利的話來回一趟用不了太長時間。說不定少爺從書院回來,京城的信也能到了。”
“京城的信來不來,早一天來晚一天來,有什麼不一樣,不都這麼多年了。”
小院子不大,關氏聽見兒子帶着謝九九回了東廂房關門的動靜,才長長歎出一口氣,“我是害怕,元哥兒不想跟關家扯上關系。”
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别看他那天當着關家和裴老三的面據理力争,可字字句句說的都是自己,沒有半個字提及他。
不管京城那邊什麼态度,這個小院以後自己是肯定不會再繼續住下去。到時候回了京城兒子卻留在容縣給謝家當上門女婿,關氏如何能願意。
“這些天我看娘子和少奶奶說得來,還以為您……”
“說得來,是因為這個姑娘是個好姑娘。她比我強,家裡那麼個光景她也能想法子撐過來。
可她把心眼打到我兒子身上了,即便是元哥兒自願的,你說我這個當娘的要是心裡一點不高興都沒有,那也太沒心沒肺了。”
正是這般矛盾,這幾天兩人相處得再好也像是隔了一層紗,旁人看着婆媳二人說得熱熱鬧鬧,其實雙方都拿捏着勁兒,敏感一點兒的話題誰都不敢碰。
關氏對自己客氣但不親近,謝九九當然心知肚明。
跟着裴元回到廂房她壓根沒再提這茬,而是催促裴元,讓他趁着兩人去書院這幾天叫曹勇回家一趟,替他收拾些行李帶過來。
“書院的院監送了信來,這幾天好些人家托家裡女眷的名義送帖子來。
娘現在身份還有些不知該怎麼說,人家就把帖子下給我,什麼經曆大人的母親七十大壽,請我過去吃酒。你說說那是什麼人家,我又是什麼人家,人家哪能來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