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說好謝九九招了贅婿,族裡就把雲客來還給她,現在人家姑爺找到了,拿着婚書來要飯莊了,謝天佑還真被她噎得半晌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原先,族裡幾個叔爺是商量着拖,能拖多久拖多久。定了親又如何,隻要一日沒成親這事是不是就不算把穩,姑爺都沒過門難道就好插手謝家的雲客來了?那不像話。
謝家在縣城裡算是中等偏上的人家,這樣的人家招姑爺是不是要比尋常人家更講究,三媒六聘沒幾個月走不完。
雲客來在謝氏一族眼裡就是金疙瘩,能多拿幾個月是幾個月,這幾個月的銀子,謝家是甭想要了。給他家看了三年的飯莊,這點銀錢難道還不值當給?
本來是私底下早就對好了的說辭,不管謝九九找誰要雲客來都這麼說,有本事她一個姑娘家去衙門裡告狀去。
誰都知道衙門不好進,就是有黃海在後面撐腰又如何,事情遞到衙門裡,她謝九九照樣得剮一層皮才算完。
到時候遞狀子請狀師要花錢,上下打點還要花錢,比起族裡每年昧下的那點銀子,那才是海了去了。謝九九隻要不鬧開,這幾個月的虧是吃定了。
商量得再好,也沒想到謝九九會這麼一捧一拉的刺激謝天佑。
哦,有正事就要找謝寶柱,這種人人都知道她定了親的小事就拿來敷衍自己。謝天佑看着謝九九那一臉無辜笑盈盈的模樣,心中不免無名火起。
隻可惜這火燒得不是地方,越想越窩囊的謝天佑故意撣了撣夾袍的袍角,
衣裳是過年前分了雲客來的銀子之後做的,去縣城裡最好的綢緞莊裡扯的布料。
說是什麼百福錦,是這幾年京城裡最時興的緞子。墨綠色萬字紋看着是貴氣,用來做夾袍子穿在身上那叫一個暖和。
“什麼正事你說,四叔和三叔有什麼不一樣,什麼事我還不能做主了?”
可就是這料子不經髒,别說穿了下地幹活,不過在雲客來後院和廚房轉一圈,一不小心沾上幾個油點子,看着都格外刺眼。
“那就麻煩四叔把店裡的賬本拿出來吧,我們先對賬,把賬對齊了到時候你們和潘掌櫃一起把飯莊各處的鑰匙交給我,這事就算了了。”
見謝天佑坐下,謝九九還十分恭敬地給他倒了盞茶。然後才擡手攏一攏裙擺,坐到他對面神情平靜的往潘掌櫃那兒看,示意他趕緊去拿賬本。
謝九九聲音清亮婉轉,就是聲量實在不小。一句話說得整個雲客來一樓都安靜下來,二樓唯一一間進了客人的雅間裡,也走出來倆人,撐在欄杆上往下看。
“盤賬不是小事,你總不能就在這裡……”
“我是我爹親手帶出來的,看個賬本不成問題。”
“雲客來怎麼了,我從小就在店裡長大,又不擾着誰吃飯。莊大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老莊是縣城裡有名的酒鬼,家裡薄有資産,這輩子沒吃過一天苦頭,也沒闖過大禍。每天不是喝個小酒,就是先喝個小酒再去打個小牌。
醉了累了回家倒頭就睡,第二天又是一樣的日子,年年月月的大半輩子就這麼過完了。
但因着老莊這人不耍酒瘋不多嘴讨人嫌,大家夥還挺樂意跟他打交道。謝德昌以前生意閑着的時候就願意跟他聊天,兩壺酒一個小菜,在角落裡一坐一整天,也從不說什麼。
為此,這幾年即便換了掌櫃,沒人聽他絮叨了,他也願意時不常的過來。這會兒聽謝九九喊,連忙扯着嗓子應了一聲。
“那是,誰不知道德昌在世的時候最疼九九,這飯莊還隻有咱們九姑娘能料理得開。老潘你啊,都差一截。”
老莊嘴上是嫌潘掌櫃不如謝九九,所有人都知道這話是在說謝天佑。潘掌櫃聽了也不生氣,還笑着沖老莊拱拱手,這時候能幫着人家小姑娘說話的,就不是壞心。
老莊起頭,另外幾桌也有人跟着起吆喝,謝天佑就算是徹底被架到高台上下不來了。這會子他要是硬撐着不給賬本,明天整個縣城就都要說是他謝天佑想要搶占雲客來。
可事實上,每年分錢他分到的都不是最多的那一份,好處沒占着壞人憑什麼自己來當。
謝天佑心裡恨得牙癢癢,面上的神情态度也算不上好。沒好氣的蹬了‘沒規沒矩’的謝九九兩眼,這才沖潘掌櫃:“還不把賬本拿給咱們謝東家!”
拿就拿,潘掌櫃這幾個月簡直就是掰着手指頭在盼,這飯莊趕緊的讓謝家收回去,之後用不用自己都行,總比天天看着這三寸丁在鋪子裡耀武揚威的強。
謝九九這一招不新鮮,有用就行。
賬本拿到手也不走,占了最顯眼的一桌,把小時候爹給專門做的楠木算盤拿出來,就當着這麼多人和謝天佑的面,一頁一頁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