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這一筆賬不對啊。我們雲客來有一直在用的菜戶農戶,什麼時候一個雞子得一個銅闆才買得到了。”
“啊?”
原以為潘掌櫃拿給謝九九的是店裡的流水賬本,一天招待了多少客人,賺了多少錢,再加上每日雜費的支出,這一部分一直都是潘掌櫃在管着。
這種賬是擺在最明面上的,誰來看都看不出什麼不對。
但潘掌櫃又怎麼可能隻給謝九九拿這個,這三年後廚的采買一直都是謝寶柱在管,以前一直在用的菜戶肉販和雜貨鋪都被他以各種借口換了一遍。
換上來新的菜戶是他妻子娘家,肉販是這兩年剛在縣城落腳的人家,為了搶生意,賣出來的肉價被他壓到了最低。
豬肉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謝九九這種從小家裡不缺吃的,一入口就能吃出來誰家的肉更好,至于謝寶柱換的那一家,肉倒是沒壞,吃在嘴裡就是柴。
大部分人家一個月才吃幾回肉?有便宜的誰去買貴的,大肥肉片子買回來,怎麼做都覺得油香油香。
謝寶柱把這些肉弄去雲客來,炒菜之前拿生粉腌制過,再走大油大火炒出來,不是老饕熟客還真覺得區别不大。
可和人哄地皮地哄肚皮是一個道理,時間長了你們家用的東西好不好,大家夥的還能一點嘗不出來?左不過是說不清不好在哪裡,下次不來了便是。
怎麼食材都變差了,進價卻貴了,謝九九指着雞子那一欄再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尋常人家散着買,一個銅錢能換兩個雞子。開飯莊的用得最多的就是雞子,做菜要用,腌制要用,炸春卷和面還要用,一個銅子最多的時候可是能換四個雞子!
要真是一個銅錢就能買到一個雞蛋,這雲客來沒虧到關門不做,都算厲害的了。
謝九九一邊扒拉算盤,用謝寶柱給的賬冊算成本,一邊朗聲把每一條不合符常理的挑出來。
聽得謝天佑在一旁漲紅了臉,想要把賬本搶回來又扒拉不過擋在謝九九身前的承平。再擡眼去看飯莊裡其他竊竊私語的客人,一向厚臉皮的人也難免臊得慌。
“這、這些事都是你三叔在管,你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四叔您早說啊,方才侄兒問你四叔在不在,您又說正事跟您說一樣,這不跟我逗悶子嘛。”
謝九九搖搖頭,一副早知道幹嘛跟你啰嗦這麼多的樣子,落在謝天佑眼裡簡直就是火上澆油。矮墩矮墩的漢子赤紅着一張臉,非要把承平往一旁掀,像是要沖上來打人。
好在承平也是從小幹活長大的,十四五的男孩子給謝家做長工天天能吃飽,長得好壯實的一副身闆。
靠着這一副身闆,家裡順利的給他說定了一門親事。
女方那邊家裡在離容縣兩個時辰的鄉下,家裡一生就生了七八個孩子。
家裡孩子越多日子越艱難,給承平說的是他家老三秀姑,聽說在家也是什麼活兒都能幹的一把好手。
同意把女兒嫁過來,就是看中了承平的好身闆和跟着謝德昌學會算賬的本事。
兩家都商量好了,讓承平在謝家踏踏實實幹幾年,等兩人成家生子多攢些銀子,到時候不拘是在去學幾年手藝,還是出去幹點什麼小本的買賣,都是可以的。
這麼一個人,哪能叫謝天佑掀開,小夥子一股子莽勁兒,架着胳膊把人一擋,還沒怎麼使勁兒謝天佑就踉跄着往後退了幾步,結結實實摔了個屁墩。
其實他本摔不着,潘掌櫃在他身後拉着他呢。可惜謝天佑和謝寶柱這兩兄弟實在讨人嫌,見他站不穩潘掌櫃趕緊的就把手給撤了。
“哎喲!”
這一下摔得結實,謝天佑歪在地上好半天沒能爬起來。等緩過一口勁兒,再擡頭看重新坐回去對賬的謝九九,和一旁看戲的食客,那叫一個氣喲。
氣昏了頭的人是沒有理智可嚴的,再從地上爬起來的謝天佑下了死力氣,還真就把承平給掀到一旁。
不過還沒等他揪住謝九九這個可惡至極的小輩兒打上兩個嘴巴子,就又被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混蛋玩意兒給擋住了。
裴元雖是讀書人,但從小跟着關氏長大,家裡的活兒他該做就得做。這幾年更是什麼都幹,頗有一膀子力氣。
謝天佑活像個地墩兒,沖過來頭先怼到裴元身上。
裴元鉗制住他的肩膀往後一使勁兒,謝天佑當即就原地轉了大半個圈,再提溜着他的衣領一推,整個人朝着櫃台上撞,咚一聲發出好大的聲響。
“怎麼不等我一個人來了,不是說好了一起過來。”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