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們拿着兩瓶啤酒,坐在院子外喝着,彼此無言,耳邊隻有風聲和微弱的蟲鳴。雲翩燃擡頭,注視着月亮,他始終認為村裡和城市裡的月亮是不一樣的。
他喜歡這裡的月亮,很澄澈,月光的色彩像一縷舊時代褪色的白紗。他喝着酒,就這般望着,用自己的眼睛描繪記錄着。
尋柏喝完酒,捏扁手裡的易拉罐,雲翩燃忽然朝他道謝,“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如果你哪天來找我,我一定會盡地主之誼。”
“已經買好票了是吧?”尋柏站在他面前,聲音聽不出情緒,背對着他。
雲翩燃看一下亮起的手機。劉天天來找他時,他就已經買好了回程的車票,“這段時間,我想的差不多了。感覺自己一直在找理由逃避現實。這裡像個世外桃源,好幾次我都想永遠呆在這裡了。”
雲翩燃用冰涼的啤酒貼上自己滾燙的臉頰,“你的船修好了吧?一會兒我幫你。”
尋柏回頭,蹲在他面前:“你真的決定好了?我沒有要勸你的意思,雲翩燃,我說了我站在你這邊。作為……朋友,我會支持你的選擇。”
雲翩燃心中一緊,品了品他的話。
尋柏站起來,再次背對着他,肩膀擡起又放下,好似在深呼吸着:“在這裡,我們隻能是朋友。”
手指被捏的發白,雲翩燃低頭,“我知道了。我們快點收拾收拾,準備去修船吧。今天海風正好,是個出海的好日子。”
他們拿起修船的材料和兩個漁網,朝目的地走去。
劉天天家裡的老船已經有些年頭了。尋柏拿手電筒照了照,很快看出問題所在,雲翩燃默契的接過手電筒為他照明。
尋柏拿起錘子和鋼釘,用力的砸起來,他用餘光看了看旁邊的人,然後繼續加快手裡的活兒。
“老虎鉗給我。馬上就好了。”尋柏朝他伸手,接過老虎鉗他又看了一眼雲翩燃,“你這是什麼表情?”
尋柏身上的白背心随着時間過去被汗水浸濕,風一吹,他就開始打噴嚏。一個多小時過去,雲翩燃的耳邊除了海風,隻有尋柏打噴嚏和錘子的擊打聲。
他無法抑制的看着尋柏身上的汗水,心裡中一陣陣的抽疼,也沒意識到心裡的情緒蔓延至眼中。
“累了就休息吧,你為什麼老是要硬撐?”雲翩燃掩飾心裡的情緒,用不解的語氣問他。
尋柏從船上跳下,嘴角剛揚起,雲翩燃不滿的哼笑一聲,“你看你,又要這樣子笑。然後是不是又要說一些無所謂的話了?”
尋柏抿嘴,“那我不笑總行了吧。笑笑都不給,管這麼多……”
“你明明都打噴嚏了還不說。拿快遞的時候你就不舒服了,一整天也不喝點感冒藥,不是逞強是什麼?”雲翩燃細數他們見面到現在的各種毛病,“我真是不理解了,身體都不舒服了還憋着不說,明明不該由自己插手的事非要去幫忙,你就這麼樂意去奉獻自己?那些人領情嗎!”
尋柏這麼聽着,也有了點小脾氣了,他用力踢了一腳的沙子,沙子被風一刮全朝雲翩燃身上飛着。
雲翩燃也有了脾氣,扔掉手電筒瞪着他:“我說錯了?你這個熱心腸收起來很難嗎?老是這樣不覺得累嗎?”
海浪不斷襲上來,他們站在沙灘上被海風肆意地吹着,身體微微搖晃。
“我本來以為你隻是單純的又傻又憨,是我看錯了。你丫就是純沒腦子!”尋柏用眼睛上下打量雲翩燃,不耐煩的哼了聲。
尋柏被海風吹得發抖起來,雲翩燃長歎一氣撿起手電筒,拿燈照着他。
“照什麼照,煩着呢!”尋柏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雲翩燃調低手電筒亮度,“你真的沒事兒?一會兒你弄完回去喝點感冒藥吧,過兩天再出海也不遲……”
“沒時間了!今晚必須出海,不然就再也沒機會了。”說完尋柏拿起扳手繼續修船,他中途看了眼雲翩燃,“這次聽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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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鄭曉暖聽見父親起床的聲音,她因為雲翩燃的話一夜未眠。
她趴在門上,丁零當啷的聲音傳來,好像是鐵鍬劃過地面的聲音,她察覺不對拿開一道門縫,門外不知何時站着幾個男人正在抽煙。
拿幾個男人細聲交流,不知說了什麼就齊齊看向鄭友國。片刻後,這夥人走遠了,連同她父親。
鄭曉暖連忙要抓起外套跟上去,此時她才注意到父母卧室裡的房門沒關,她母親坐在床邊捧着十字架禱告,“願上帝保佑我們一家平平安安,願海神大人保佑我丈夫順利返還,免他消除牢獄之災。”
鄭曉暖聽見這話,又聯想起父親拿着鐵鍬離開,“媽!你在亂說什麼!”
對方仍然沉浸在禱告中,念念有詞,不知疲倦地重複着。
鄭曉暖立即穿上鞋子,“你們簡直瘋了!你們要是敢動我的雲哥哥,我讓你們後悔一輩子!”她話音剛落,卧室裡的女人就停止禱告,朝她走來。
“曉暖啊,我的乖女兒。”她走入燈光,盯着一雙紅腫的眼睛滿是悲憐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拿起一把鐵鍊将大門纏上上了鎖,“這是上帝和海神給我們的懲罰。凡是有罪之人必要受之苦肉……你與我是純潔的,家就是上帝給予我們的諾亞之舟。”
鄭曉暖稍愣了片刻,而後哼笑:“你病了我沒有病!”她拿起手機準備報警,下一秒就被母親奪走,丢進水缸裡。
鄭友國一行人與村長會和,十個男人圍在一起,有的低頭抽煙,有的還在讨論之前海裡那團大東西到底是什麼,有說有笑的,好不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