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晚的降臨。
尋柏站在半山腰,眺望遠處海面。
天氣晴朗的時候頭頂的星河總是美得令人癡迷。
人們可以捧起海水,毫不費力的得到一小片星群,這是大海給予沒有翅膀的人類最溫柔的禮物。
胳膊間的報紙被海浪吹亂,咯吱作響,尋柏喜歡在海邊抽煙,這樣煙霧不會糊住他眼睛。他喜歡風中有海的氣息。
記得兒時放假的時候來奶奶家串門,他總是能被這片大海吸引,一玩就能玩上一整個暑假,似乎不會膩。
他在海邊抽完一支煙,從小路走回。
尋柏家的院子有一個吊床,他剛回來沒多久就做了一個,院子裡有兩顆相距較遠的樹,挂上吊床正好。
他躺在吊床上攤開報紙,花了半個小時浏覽完畢。
他打開手機,給鄭友國發消息過去,鄭友國喜歡發語音過來,“其實我當初也在想,那些人為什麼忽然就找到人魚。我也是後來聽村裡老人說的,她們看到當初那群人大早上做了個儀式,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當天太陽剛落下去就找到人魚了。”
真邪門啊。
尋柏拿起報紙,再度注視報紙頭條上的‘人魚’圖片。
可惜的是,這個采訪小組當年徹底消失了,報紙上的聯系電話早已無人使用。
網絡上也找不到相關消息,這個不知名的新聞社也已倒閉将近十五年。如果真的要了解這個報紙的真實性,猶如大海撈針。
尋柏在吊床上小憩片刻,他一閉眼就是雲翩燃那雙頑強不屈的雙眼。他當然知道當時雲翩燃的情緒,尋柏看得出來。
尋柏很清楚,雲翩燃這個人是個理想主義,且,還是個很典型的理想主義者。
僅僅因為一副攝影作品,說來就來了,還天真的認為自己想要的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一切真相。
但不得不說,這位理想主義者不像尋柏見過的其他理想主義者一樣,雲翩燃比那群喜歡烏托邦的傻子還多了幾分倔強和勇敢。
可能,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雲翩燃為了救劉天天跳海,尋柏也會和村裡的其他人一樣,看他不爽就找個理由趕出漁村。
尋柏打開手機郵箱,想了想,撥通一個電話過去,對方很快就接通。
“麻煩将展覽上的監控拷貝一份給我。”
對方是位女性,聞言有點郁悶:“尋先生,您應該盡快發律師函,這麼做不光是為了您的作品也為了給其他老師作出表率。這種情況我不建議您就這麼輕易饒恕對方。”
尋柏冷聲道:“我自有我的打算。另外,請不要一直給我的郵箱發郵件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請公事公辦。”
電話挂斷後,很快又一通電話打過來。
尋柏猶豫幾秒,接通。
鄭友國的聲音中夾雜着摔打器具的背景音,尋柏聽見鄭友國的聲音裡夾雜着少女的撕心裂肺的喊叫,他大概猜到了鄭友國怎麼忽然打電話過來。
“小柏,麻煩你幫我看下店。我家姑娘心情有點不好,我們夫妻倆得找她好好談談了。”
“好,我現在就過去。”
鄭友國聲音低落,長歎一氣:“你說的是對的,我們的确早該注意小暖的心理健康。這次看店有勞你了。”說完便挂斷電話。
這個時候,尋柏還是對雲翩燃說的話挺認可的,不發達的地區勢必會引起一部分的人不滿,尤其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身上。
尋柏找了個滿意的姿勢,拿出報紙蓋在臉上,怎麼着都不舒服。
雲翩燃一樓,尋柏在大堂,兩人的距離就隔着一層不遮音的牆。尋柏耳朵靈,樓上的雲翩燃翻個身子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夜深了,尋柏也困了起來。
他昏昏欲睡時,頭頂傳來不清晰的聲音,他捂住耳朵,還是聽得見。
一會兒功夫,尋柏已經被這聲音繞的困意全無,他第一次發現,雲翩燃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尋柏頭耷拉着,連連歎氣,雲翩燃的夢話還在不時的飄出來,尋柏都詫異怎麼有人的夢話可以說這麼久。
莫非他夢見自己了?
正在夢裡罵人嗎?
他點起一支煙,就這麼望着樓道,猜測着雲翩燃會不會停止,果然不久後聲音真的停下來了。
尋柏然後又猜測着,雲翩燃說了那麼多會不會走下來喝水。
像是認識了很多年,已經充分了解了他的習慣,雲翩燃真的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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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翩燃穿着一身白襯衫,月光照得他渾身清冷平靜,琥珀色眼眸中似乎藏着零稀的月色。
靜靜注視尋柏的這幾秒,他幾乎就做好了決定,像是在短短幾秒内深思熟慮了好幾年。
“你說吧,想讓我陪你完成什麼樣的冒險?”
尋柏朝他走近,雲翩燃趕緊又後退一步,生怕尋柏又做什麼來。
“首先,我們的距離從現在開始不能超過半公裡。其他情況下,分場合不能超過一公裡!”
“那如果超過了怎麼辦?”
尋柏壞笑起來,開玩笑:“那我就把你的褲子扒了,遊街示衆。”
要不是尋柏一說,雲翩燃還真沒意識到自己的褲子濕了,他朝後面摸了下,無比尴尬,耳朵也燙得要燒起來。
好在現場就他和尋柏兩個人。
“走吧,回去吧。”尋柏說,“你到時候感冒了我奶奶又得操心了。”
雲翩燃聽得雲裡霧裡,他垂頭,緊緊抿着嘴,硬要站着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