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承着學習精神,盛景明把自己想問的問題都問了一遍,訪談居然進行的異常順利,時間過的飛快。
“據我觀察,蘇繡技藝傳承人都是以為女性為主,請問禾老師身為一名剛剛畢業的男大學生,是因為什麼開始決定做蘇繡的呢?”
聽到這個問題,禾錦程原本散漫的面色緊繃了起來,透過鏡頭,眼神冷冷的瞥向盛景明。
看到禾錦程的表情,盛景明有些怔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今天就到這吧,你可以走了。”
禾錦程起身,瘦長纖細的手臂合上了鏡頭蓋,反手把機器關了。
噼裡啪啦的碎裂聲從屋外傳來。
“禾錦程!老子再和你說一遍!不要把什麼狐朋狗友都往家裡帶!”
一個身材魁梧,長的五大三粗的男人從門口闖進來,剛剛遇見的老婆婆在旁邊攔着,可惜于事無補,隻得被男人輕飄飄的挂在手臂上。
“你又發什麼瘋?”
禾錦程皺着眉走上前,扯開老婆婆的手,安撫她:“阿婆,你去忙吧。”
“幺兒,好好和囡囡講話,聽到了沒有?還有外人在呢……”
阿婆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
盛景明覺得自己在這有些多餘,他不應該摻和别人的家事。
“放着好好的班不上,淨在家裡繡花!還往家裡領野男人,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爸!”
男人眼神穿過禾錦程,死死盯着他身後的盛景明,大步流星走過來,被禾錦程攔腰抱住。
“鬧夠了沒有!别在家裡耍酒瘋!”
濃烈的酒氣鑽進盛景明的鼻孔,惹的他擡手捂鼻,看來喝了不少。
“沒夠!永遠都沒夠!你隻要在家一天,老子就鬧一天!”
“拍什麼拍!有什麼好拍的!”
禾錦程的父親不顧他的阻攔,掙開他的胳膊兩三步跨到三腳架前,一腳踢翻了相機。
“哐啷——”
三腳架倒在地上,相機甩出去一米遠,撞到了牆角。
變故發生的有些快,盛景明沒想到自己的相機還會遭此無妄之災,趕緊起身去檢查它是否有損傷。
“你!……”
盛景明有些怒了,忍着沒有發作。
“禾錦程我告訴你!少把那些貼大字報的家夥往屋裡領!你媽怎麼死的你不知道嗎!”
由于喝了酒,男人的情緒很不穩定,剛才還在暴怒的他許是想到了過去的傷心事,現在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哭了起來。
“别拿我媽說事!你出去!”
禾錦程牙咬的咯吱響,胳膊垂在身側緊攥着拳,手指骨節捏的青白,面上陰郁,低斂着的眼底看不清情緒。
“呸!你這拿着針的娘娘腔!不配做我禾豐的兒子!”
禾錦程的臉黑的如同鍋底。
待禾父走後,他到盛景明面前,有些難堪,看到撿起來的相機鏡頭已經碎了,吐了一口氣,艱難的說:“……抱歉,我會賠償的。”
盛景明擡起相機仔細檢查了一下,除了外觀有幾處小的磕碰,有些掉漆,換個鏡頭就可以了。
“不必了,不過……”
“你們這裡是不是有民宿?如果可以的話,介不介意我在這裡住幾天,就當抵給我買鏡頭的錢了。”
禾錦程猶豫了一下,思量着是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這事我得先問過我阿婆。”
“……好。”
不過是住兩晚,他的鏡頭可比民宿貴多了。
剛剛被迫經曆這一場鬧劇,若不是現定酒店來不及,盛景明也不會厚着臉皮提出借住的要求。
他歎了口氣,看着禾錦程離去單薄的背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看了一眼外面的夕陽,天還早,他還能處理一點昨天上班遺留的工作。
從包裡掏出筆記本電腦,打開PPT坐到沙發上,工作群中彈出一則消息。
消息的大概内容,是公司因為供需不平衡,要快速擴展合作廠商數量,要求市場部和銷售部去啃以前未合作成功過的硬骨頭。
是有些棘手的事,不過對于盛景明來說,他能完美的完成交給他的每一項任務。
研究生畢業以後,盛景明就進入了一家國企服裝外貿公司,憑借着優秀的實習簡曆和成績,在銷售部成為一條黑馬,躍居銷冠一位。
而攝影和自媒體,是他的副業,也是他的愛好。
這幾日走走停停,偶然發現了這個小村,等過完年假,他再去處理也不遲。
手中的資料剛讀到一半,禾錦程就從門口抱進來一套新的床單被褥。
“阿婆說你想住多久住多久。”
盛景明聞言輕笑了一聲,表面謙虛道:“可不敢,收留我兩晚就可以。”
電話鈴聲響起,禾錦程撂下東西接通了電話。
放好電腦,盛景明去接禾錦程手裡的東西,“不用麻煩了,我來吧。”
“您好。”
“嗯……我是……”
“嗯?”
禾錦程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正在鋪床的盛景明。
…………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挂了電話,禾錦程倚在客房卧室門框上,雙臂插在自己的腋窩裡,很是痞氣。
盛景明鋪完起身,看到禾錦程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低頭往自己身上掃視了一下,盛景明不确定的開口:“有……什麼不對嗎?”
“你是誰?”
禾錦程看着人模人樣的盛景明,到現在為止,這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猴子還沒自報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