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機器怎麼輕輕一按就有可以喝的水流出來?
浴間裡頭頂那塊怎麼會自己噴水?
床怎麼會這麼大,這麼軟?
還有這艘船......這所有在他看來都是新穎驚奇的,如果他曾看過電影,那一切就都有了解釋:這一定是部科幻片。
眼睛還在謹慎好奇的觀察四周,盡管環境很黑暗,但經常夜晚打漁的豐富經驗練就了他在黑暗中極好的視力。
于是他清晰的看見方才身邊還在喋喋不休的人向他慢慢挪過來,先是肩膀相挨,薄薄的絲綢睡衣并不能阻擋熱意的傳遞,再是腿。
澤霜察覺到尹沫并無惡意,但身體還是下意識因為旁人的靠近而緊緊繃着。
房間裡的空調溫度調的有點低,很涼,睡夢中的尹沫朝床上唯一的熱度來源漸漸靠近,等澤霜想推開已經來不及了,四肢都被八爪魚一樣纏緊。
警惕着,眼裡毫無睡意,對新環境的好奇,對人魚島上生着病的母親的擔憂......以及緊貼着他身體的少年。
一夜無眠。
——
“方才那個表情還可以再收斂一點,澤霜是個即便内心充滿好奇也不會顯露出來的人,你剛才表現得不夠内斂。”
餘風清手裡拿着兩瓶冰鎮汽水給下場的主演遞過去,工作人員很有眼力見,看餘風清要講戲就把矮凳的位置留出來。
和田玉接過,瓶裝外包裹着一層冷凝的水珠,指尖剛觸碰上便驅散了内心惱人的熱意,汽水順着喉口流過,橘子味發散。
“這是個嶄新的環境,澤霜還是個18歲的少年,又生活在封閉的漁村,他沒有那麼強的控制能力,而且漆黑的環境更能滋發情緒得到釋放,我覺得那個度是正常的……”
和田玉又喝了口汽水,他不太喜歡喝這類飲料,但眼下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覺得味道還不錯,這過于甜膩的橘子味和刺激新鮮的碳酸氣泡。
手心裡瓶子不斷沁出的水珠順着手腕留下,冰冰涼涼的。
“你說的也對,把你劇本給我看一下。”
餘風清覺得和田玉對人物的理解很到位,有些角度他是作為外人去思考的,遠不及和田玉這個體驗過角色情緒的演員想的周到深入。
低頭看着手中的劇本,上面很多台詞邊都标注了紅字,餘風清定睛一瞧,發現這些标注還是以第一人稱的方式書寫的。
都說把自己代入角色,就是最好進入情緒演繹角色的方法。
餘風清點了點頭,決定就采用方才拍的那條,他在片場不是什麼說一不二不準人忤逆的主,但你若是要反駁,也要有能靠得住的理由。
“你這筆記做的很認真啊,整整一頁都是……”餘風清笑着擡頭,正撞進和田玉的視線。
兩人坐在相同的矮凳上,但視線卻不齊,和田玉比他要高一些,身子也挺的闆正,不像餘風清一樣随性,因此這由高向下的俯視,讓餘風清避無可避的望進那潭幽靜的霧藍湖面。
剛下戲,和田玉還沒來得及摘美瞳。
“每次看見你的時候,都在想我運氣真好,撿到這麼一個寶貝,不僅長相,就連演技都像是為澤霜這個角色而生的。”
“不,可以說,是為電影圈而生的。”
不是每個人都能擔得起這個評價,先說臉,有些人不上鏡長得再好都無用,但和田玉,隻要他出現在鏡頭,就絕對不是泯然衆人的長相,是那種帶着攻擊性的冷豔,但卻并不女性化,即便是留着長發。
其次是演技,就說被京影提前錄取的學生,他的演技能差到哪去?
但和田玉要更加突出,“氛圍感”“故事感”是他天生就具有的,是其他演員再努力也強求不來的。
更何況,和田玉有着傲人的天賦也從不驕傲,反而謙虛努力上進,這滿頁的劇本筆記就是最好的證明。
餘風清感歎了兩句,方才差點晃神在對方深邃的眼裡,此時借語言來掩飾自己内心的餘悸。
和田玉還是那副平淡的表情,沒有因為餘風清過高的贊譽做任何反應。
額角滲出的熱汗沿着眉骨淌下,避開長長的羽睫,經過他眼尾的淚痣,再緩慢掉落,像是一顆懸而未滴的眼淚,隻在那處短暫停留了一瞬,便碎在空中。
在外人看來和田玉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起伏,但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副看似冷靜的軀殼下,那顆心髒在怎樣劇烈地跳動。
餘風清剛才說......自己是他的......寶貝?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