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帶他來到一個空曠的教室，然後從書包裡抽出一張紙，似乎是覺得自己這樣的做法不太妥當，像在棒打鴛鴦，她抿了抿唇，躊躇一會還是決心開口。

“這是一張出國進修的申請表，全系隻有前三可以拿到。”女生将那張表推至他的眼前。

餘風清從桌上拿起那張陌生的紙，這件事尹桑從未跟他提起過。

他心裡隐約知道女生要跟他說什麼了。

“尹桑拒絕了，這張表被他還回去，我看不下去這麼好的機會被浪費，偷偷攔下了。”

女生的眼睛像是洞悉一切的明石，看穿所有般:“我知道他為什麼不想去。”

她沒說出答案，但在場的兩個人心知肚明。

兩人聊完後餘風清又重新回到教學樓底下，看着蹦蹦跳跳朝他跑過來的男孩，滿心複雜。

他接受不了，他無法承受這過于厚重的情感，一個人為了他不惜犧牲自己的前途，隻為了飄無虛渺的愛情。

這份其他人求之不得的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桑桑，聽我的話，出國吧。”

“不要...風清，我想跟你待在一起。”男孩的眼淚決堤而下。

“分手吧，你應該成熟一點，是我們還太年輕。”

——

海城的特色餐廳，地理位置肯定臨海，他們在服務生的帶領下，選擇了二樓的一間露台餐桌。

這間包間是靠海最近的一間，沒有建築物的阻擋，最清新自然的海風迎面吹來，令人身心倍感舒适。

餐桌上蓋着一張透明的水晶膠質地桌布，碎花邊被鹹濕的風帶過一角，露出玻璃面下的海星标本和數不清的漂亮貝殼。

尹桑自然的接過被遞過來的菜單，迅速浏覽一遍，就跟服務員點了幾個以前兩個人在一起時吃過的菜。

話語一句不落的傳進餘風清的耳裡，他笑了笑，沒提自己喜好改變的事。

點完單後，包間隻剩他們兩人，彼此都沒做那個先開口的人，隻一齊看向欄杆外的落日海景。

鐵藝欄杆上攀附着幾莖茑蘿，羽狀裂葉薄的近乎透明，怯生生的舒展開五指，在空中顫顫。

迎着六點正好的落日餘晖，那整朵花都像在發光，沾着數不盡的金粉，像是晚霞贈予自然的一塊塊碎片。

這種沉默最終被服務生上菜的聲音打破 ，剛才二人那默契的緘言被打破，餘風清拿過一旁的酒杯舉起。

“我們此刻是不是該說一句很經典的話？桑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尹桑也拿起了酒杯，玻璃相撞發出脆響，裡面的盛的是在菜單上随便點的兩杯雞尾酒。

他知道餘風清要拍戲，便沒多點，隻是度數不高的雞尾酒，對于他兩，這點度數跟喝着玩一樣。

揚起下巴嘴唇輕碰杯沿，餘風清透過玻璃看着面前的人，尹桑真的變了很多，看來國外的閱曆讓他成熟了許多，整個人都有種沉澱下來的風韻。

“聊點正事吧，我這次過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參演《泡沫》。”

餘風清不發一言，隻眼神示意他繼續。

“你知道的，我這幾年在國外拍了很多電影，雖說都是國際知名的大制作，但...無一不是配角。”

“我需要一個主角，需要一個屬于我自己的電影。”

尹桑将自己的目的明牌亮出後，夾了一筷子蟹肉，久違正宗的中式菜讓他目光一亮，連嘴角的醬汁都不放過，一口一口抿掉。

但很快他反應過來了，覺得自己這樣不成熟。

眨眼間便又恢複成之前那副穩重模樣，仿佛那個隻因吃到一個好吃的菜就壓不住嘴角的人消失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桌對面的餘風清，看他沒發現，才微微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自己這副樣子沒被看見，不然可就前功盡棄了。

“作為導演，我很歡迎有你這樣的實力演員加入，但作為朋友，你應該看看網絡上的輿論。”餘風清說出了他最擔心的。

“沒事，那些我在回來的路上都了解過了，沒關系，我相信你！”

一時不注意，尹桑沒控制住音量，回答得太快。

他趕緊快閉嘴了，為保持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低下頭夾了一隻蝦，然後跟頑強的蝦殼大眼瞪小眼了幾分鐘。

他歎了口氣，正準備放棄時，視線裡，一隻被剝好的蝦肉突然被夾進碗裡，他蓦然擡頭看着對面的人。

“那就，合作愉快。”男人溫柔的笑一如從前，隻是眼角多了幾絲細紋，不過不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那道褶皺，像是淡墨輕輕勾畫的痕迹，不深不淺，正好暈染開在尹桑那時隔多年依舊還為餘風清跳動的心。

黃昏下，男人的面部線條被打磨軟化了棱角，罩下一層柔和的陰影，眼裡細碎的笑意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