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夜是格外冷的。
梁尚的眼眶被凍得發紅,鼻尖上冒了點不甚明顯的粉。他嘴唇張了張,最終一字未言。
許執被凍得麻木,唇色蒼白,控制不住地打寒顫。對上梁尚垂下來的目光,他再次機械式地讨好笑了笑。
閉上嘴,牙都被冷麻了。
荒蕪冰冷的夜,梁尚閉了閉眼睛,眉頭在黑夜裡攢動。
他要說什麼呢。
或許是惡聲惡氣地問,“許執,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也或許是,“許執,你大半夜地發什麼神經!”
“許執,别他媽死這,壞了房子的風水。”
可梁尚最後猛然驚醒,将身上的長款羽絨服脫下來,一股腦披在許執的身上。
恨在愛意裡翻滾,悄然間熄滅。
眼前隻剩一片黑暗,許執被抱得喘不過氣來,艱難地呼吸。
梁尚的衣服像個火爐,源源不斷的熱氣将他席卷,逐漸恢複了知覺。
這件衣服寬大得很,梁尚面無表情地為他整理好衣服,隻露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稀薄的光源下忽閃忽閃。
梁尚的目光在他眼睛上一頓,最後轉過身。
彎下腰,冷冰冰地命令,“上來。”
許執的大腿被他摟在腰上,兩隻腳緊緊地貼住他的腿,總之哪裡都得挨着。
許執短暫地開心了片刻,猶豫地小聲問,“家裡……”
“一切正常。”梁尚答。
“哦。”許執小聲應,悄悄地将他的脖子摟得更緊。
梁尚一口氣沒上來,“許執,你謀殺啊。”
許執這時才猛地反應過來,看了眼他的臉色。
小麥色的膚色什麼都看不出來,但許執适當地松了松手。
沉寂片刻,梁尚不經意間問,“今天跟顧米兒見面了?”
許執垂下眼睑,把那句“你跟蹤我”的質問咽下去,無聲地點了點頭。
梁尚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說什麼了。”
說你脾氣不好,說你不是好男人,說你倆在美國的那三年。
許執歎了一口氣,“他說你活不好。”
身下的腰刹那間直了直,許執摟緊他,慌忙補充,“我說她放屁。”
熱氣噴灑在梁尚耳側,許執正大光明地親了親他的耳朵,“哥,你有多厲害,我能不知道嗎?”
梁尚抓着他大腿的手猛然緊了緊,“算你有眼光。”
家裡那株水仙百合照樣嬌豔,好像陰霾并未降臨。
許執率先洗完澡,又将水仙花捧上去,放在了梁尚那邊的床頭櫃。
梁尚洗完澡隻批了一條浴巾,堪堪圍住下半身。裸露在外的肌肉精壯,線條流利,人魚線蜿蜒至浴巾消失。
他與許執閃着精光的雙眼不期然相遇。
擦頭發的手頓下來,視線在房間内尋找,最終看到那束生機勃勃的百合花,如釋重負。
在許執期待許久的目光中,梁尚緊抿的嘴唇終于松開,問出了那個問題,“這是什麼花,花語是什麼?”
許執曾無數次帶回來不同種類的花,梁尚的評價無外乎,“很漂亮。”
“不對,你應該問我這是什麼花,它的花語是什麼?
現在,心意相通。
許執揚起嘴角,梁尚躺在床上,許執在黑暗中摟住他,歡快地說,“是水仙百合,花語是,期待與你的相逢。”
期待與你的真正相逢。
許執伸出冰塊似的腳,狀似無意間跟梁尚熱乎乎的腿碰了個間,見他不為所動,漸漸挨得更多,摩擦取熱。
梁尚一頓,伸手将許執的腳撈起來,握在手心取暖。
許執笑嘻嘻地問,“你知道你的花語是什麼嗎?”
今晚梁尚展現了最大限度的親和,許執也拼盡全力,向他靠近。
梁尚忽然問,“三年前……”
他适時停頓下來,許執笑容一滞,笑容僵在嘴角,頭一歪。
開始打鼾。
梁尚松開他的腳,轉向另一邊。
幾分鐘後,許執睜開眼,死氣沉沉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睫無聲眨了眨。
他們好像,又遠了。
許執盡量不發出動靜地翻了個身,平躺着看向星空似的天花闆。
梁尚的花語,一定是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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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尚雖然還是不願意搭理許執,但至少不會惡語相向。
許執斟酌許久,覺得還是有必要答謝一下司翊藍。
那邊消息回得飛快,很快敲定了地點。
司翊藍訂的地點是一家很有浪漫意境的咖啡廳,擡眼可以看見什刹海。
正是下午最閑暇的時光,什刹海結冰的冰面上不缺遊人。
許執的視線落在一對小情侶的身上,女孩滑冰的時候不慎摔倒,正對着男朋友嬌嗔。
許執斂下眼睛,慢慢轉動了咖啡杯。
司翊藍輕笑一聲,溫和地問,“這家咖啡味道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