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邱佚說。剛才應該是想多了,一句話能證明什麼?完成從小白臉到霸總的蛻變?
“那要不要我以後拿那種口氣跟你說話?”暮辭看起來有些期待。
“别,你那樣我不習慣。”邱佚笑着回答。咱的小主子眼神裡失去期待。
“唉,看來我隻能做個斯文小生了受人欺負了,了啊!”暮辭感歎一聲,語氣中帶着一絲悲怆。
“放心好了,你身邊有三個學生會的。誰不長眼敢欺負你?
“你今天怎麼了?一次跟我說這麼多話。”
邱佚怔了一下,“當我自來熟吧。”說完眼神裡失去光彩默不作聲走到暮辭前面。
暮辭聲音變得低沉,冰冷又“關懷備至”地問:“阿佚,你怎麼了?”
邱佚疑惑地回頭問:“你叫我什麼?”
”阿佚啊!”暮辭又變回原來的腔調逗邱佚開心,“要麼叫邱公子?邱狀元?實在不行我就叫邱老了!”
“暮老好!”邱佚雙手作揖向暮辭鞠了一躬。
“哈哈,好逗啊!”暮辭捂着嘴笑起來,好看的丹鳳眼湊成了一對月牙。
“趕緊回教室吧,也沒多遠了。”
“嗯。”
可能老天有意,在世界上的傻嘚數不勝數,大多數人的身邊總有一個或一個以上的傻嘚。先是陶真,現在是暮辭,邱佚的世界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的無聊至極。
坐到位置邱佚難得伸了個懶腰,結果扯到了腰上的疤。通過外套的遮擋邱佚隔着襯衫摸了下腰上沒有痂的疤,弄了好像也有好幾個月了。邱佚趴在桌子上從外衣口袋裡翻出那個完整的指骨——要是是真的應該會發白或者發黃吧?閉上眼周圍的聲音像馬蜂一樣鑽進他的腦海,擾得他心神不甯,攪起了本不該擁有的死水漣漪。
有人不喜歡學醫被家裡人逼着考進來,他喜歡學醫自願考進來卻沒有那個被逼的過得輕松。
邱佚很早就清楚了,自己學醫一是為了救死扶傷、二是為了讓自己的解剖愛好變得合乎情理。學醫是發自内心的,但解剖卻是用來發洩的。
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總能使他産生一種滿足感與擠壓已久終于發洩出來的解脫。房間裡碎了一地的花瓶、破碎的台燈以及從指縫裡流出的鮮血,一切的一切注定了他這輩子會喜歡血腥與解剖挂上鈎。
一時間内心深處的怨恨湧上心頭,那個邱佚在内心咒罵了無數次的名字。他恨慘了這個人,那些罪責那人永遠也開脫不掉,用一輩子也贖不清。
邱佚倦怠乏力地閉上眼睛,似乎又成為了一座孤島。
“媽的!你這雜婊敢背着老子在外面跟别的野男人調情!?你是不是活膩歪了!”邱縣锂狠狠抓着宋伊蘭的頭發把她的頭撞到木質的樓梯扶手上。
“老爺!你聽我解釋啊!我真的沒有勾引李先生!是他要侮辱我!”宋伊蘭解釋着,光滑如玉的額頭青一片紫一片泛着紅色。
“你要是不勾引他别人李先生能看上你!?”邱老爺暴跳如雷,“你最好給我安分點!我遲早會休了你!”
邱夫人睜着空洞的黑眸,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邱縣锂洩憤夠了,低蔑的看着伏在樓梯上奄奄一息的邱夫人重重踹了一腳憤然離去。宋伊蘭看着邱縣锂的背影笑出了聲,她已沒了少女時明眸皓齒的模樣。
邱佚從學堂裡回來還沒進房門便聽到了邱縣锂的怒罵聲,意識到不妙趕緊跑進家門。母親絕望癱在樓梯上看見邱佚終于撐不住了,抱着邱佚落下淚來。
“阿娘,您還好嗎?”邱佚輕拍着母親的背問。
“佚兒,你能扶阿娘到東頭的次卧嗎?阿娘沒事,阿娘沒事。”宋伊蘭抹掉眼淚扶着扶手站起來。
邱佚沒說話扶着母親往次卧的方向走去,晚上父親徹夜未歸。晚上明月當空,母親在東房裡親自給邱佚炒了醋溜裡脊。張媽在一旁小心服侍着母親,房間裡幾人一句話也沒有。
“佚兒,給阿娘說說今天先生教了什麼?你有沒有好好學啊?”母親如往常般溫婉給邱佚碗裡夾菜,可額角的傷痕卻刺的人目光生疼。
“阿娘放心,佚兒不會丢了您的臉的!我會好好念書讓阿娘過好日子的!”
“少爺有心了!”張媽半掩着面抽泣着說,“夫人,少爺以後會好好孝順你的,您不會再受罪了。”
“張媽,這個我定然知道。你家的閨女也到了出嫁的年紀,尋戶好人家談門婚事吧!我給那閨女準備了些好嫁妝,那閨女算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不會讓這麼好的閨女丢面子的!”母親笑着說,臉上殘存着當年的風韻。
“謝謝夫人!”張媽泣不成聲,“我實在是不想再看着夫人您受罪了!”
“那我還能去哪呢?”母親意味深長地說,“張媽媽你也别站着了,坐下一起吃吧!要不都涼了。”
“不行不行,我怎麼能跟夫人同桌吃飯呢!?在廚房應付一下就好了!”張媽連忙說。
母親被這一出逗笑了,“你要是看得起我這個喝了幾年洋墨水的,就不要把那老一套天天挂在嘴邊了!”
“是,夫人。我坐我坐!”張媽激動地說道。
“你在這裡這麼照顧我和佚兒,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
三人一起吃完晚飯,宋伊蘭把邱佚送回房哄睡下坐在月下點燃了一支香煙。做工精良的旗袍勾勒出搖曳生姿的腰身,胸口上的珍珠胸針反映出柔和的光澤。臉上的傷還隐隐作痛,張媽拿着藥奪走她手上的煙。
”夫人,吸煙不好。”張媽語重心長的說。
“我沒吸煙,就是想聞一下煙味。”宋伊蘭拿回香煙按滅煙頭,“這下好了吧?”
張媽拿着棉簽給宋伊蘭上着藥,暫時沒功夫去理宋伊蘭的幼稚行為。
五歲那年發生了太多事了,邱宋矛盾日益尖銳。夜裡邱縣锂打母親的聲音傳遍邱府,清脆的一聲,母親最喜歡的花瓶被父親親生打碎,一個西洋台燈被撞翻在地。邱佚在房間裡模模糊糊聽見這一切,那時怯懦。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聽見的像連成一片的嘈雜。
不久後母親臉上帶着傷急火攻心,礙于面子邱縣锂請來郎中給母親治病。
“夫人壓力太大了,加上這些傷一時半會估計難好喽。我治病不治本,精神上的心病還須心藥醫。夫人先靜養一段日子,按時吃藥。要想從根本治好就需要看夫人自己的了。”郎中搖着頭說,“夫人您還年輕,不要因為這些個小病痛落下毛病啊。”
郎中開了張藥方子細心交代幾句,收下診費便離了,“夫人,明日老身會自己配好藥送過來的,不必擔憂。”
”先生有勞了。張媽媽!送客。”母親卧在床榻上看似解脫般地大度說道。
送走了大夫,沒過幾日母親說要回娘家養病,邱縣锂自然爽快同意,連同邱佚這個兒子他也不想看見。那時離小年還有一月,外公看見他們一聲招呼不打直接回來,這下對母親和邱佚也沒個好臉色,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了。隻有外婆會來照顧一下他們三個。
宋家此時早已沒落,要不是外公抽大煙日日不務正業,母親一個學業有成、面容姣好的留學生也不至于要嫁給邱縣锂這個混蛋。外公天天靠着邱縣锂的接濟現在反倒對母親有意見了,一口咬定母親不守婦道還不知廉恥地回娘家。
“我是你女兒,我回家怎麼了?您送我出國留學還一點現進思想都沒有,我帶着您的外孫回來住幾天您也不會掉下塊肉來!”母親出了車在張媽的攙扶下才得以站穩,這時看見外公的态度也是毫不退讓,“邱縣锂每月給你點臭錢還真就收買你了!”
“蘭兒!你現在體子還弱,少生氣。”外婆心急地攙扶母親進家門。
“哼,你們母女就都是一個樣!”外公諷刺一句。
“對!還就是一個樣!山雞窩裡飛不出個鳳凰。”母親說,“養而不育這是您唯一能給我的東西。”
“好了,你少說幾句。你那間屋子空了好久了,要好好收拾一下。”外婆把母親扶到大廳,泡了香茶給兩人喝,“佚兒,來的時候冷不冷啊?先喝點熱的暖暖身子!”
“不冷,外婆。”邱佚說。接過下人遞來的熱菜抿起來。
“喲,看看我的寶貝啊,瘦了不少!”外婆心疼地說。
“這次回來多住幾天,等病養好了再說,你爹糊塗了我還明白的。看看佚兒,你們在邱家不容易,要不是我當時聽了你爹的胡話,這門親事就不會這麼輕易答應來。你和佚兒也不至于受這些罪。”外婆突然懊惱起來。
“這事娘你就别想了,現在說了也沒用了。”母親輕描淡寫地說。
“是娘沒本事,你爹說你的時候什麼也說不上。”
”好了好了!我不沒事嘛!”母親拉着外婆的手撒嬌道。
“丫頭,你之前的屋子我幫你看着呢!你們馬上就能住進去。”
“娘,你不用管我們了。待會我就過去。”
“那好那好,娘給你們準備午膳去!”外婆滿臉堆笑,臉上的褶子不禁展開。
外婆連忙拉着個老媽子出了大廳,邱佚也喝完了茶。邱佚問:“娘,我們會這待多久?”
母親捏着邱佚的臉說:“那佚兒想在這待多久呢?”
“我不想待在家裡,也不想看見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