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霁一身黑白相間的運動裝扮,兩條長腿随意交疊,身體懶懶地倚在黑色大奔的車門上,看上去很是沒個站相。
陶斯允想起蔣圳平時有求于人的時候都是一口一個“同桌”和副班長套近乎,于是走上前鬼使神差脫口而出叫了一聲“同桌”。
濃濃的鼻音讓這兩個字變得很是黏糊。
許霁聞聲擡頭,似乎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陶斯允,他的第一反應不是:你怎麼會在這兒?而是:這才幾月份,你一個從小在京浮長大的人怎麼這麼怕冷,居然連羽絨服都穿上了?
兩人面對面站着,許霁雙手抱臂保持着背靠車門的姿勢,眼睛微眯,散漫的眼神将她上上下下,從頭到腳地掃了一遍——
陶斯允臉上戴着白色的醫用口罩,眼睛下方的淚痣在口罩邊緣若隐若現,一米六五的身高在高出她頭頂一截的黑色琴盒的襯托下顯得特别嬌小。
許霁憋着笑,開口調侃道:“你這是過的什麼季節,怎麼亂穿衣服呢。”
陶斯允捂着口罩咳嗽,甕聲甕氣地說:“十一月就已經入冬了啊!京浮現在都開始供暖了,你穿秋裝不會覺得冷嗎?”
許霁聳了聳肩,輕輕勾着唇:“不冷啊,習慣了,全靠自己一身正氣撐着。”
“……”陶斯允見他這一身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穿着,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手指揪着羊毛圍巾,可憐巴巴說:“那個,同桌,我手機壞了,能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嗎?”
許霁目光落在她身後背的大提琴上,挑眉說了聲“行啊”,随後從褲兜裡掏出手機解了鎖遞給她:“你感冒了怎麼不在家休息,還去上課,就不怕傳染給老師?”
陶斯允将手機接了過去,手指捏住口罩輕輕往上拉了拉,說:“就隻是咳嗽,也沒有發燒,本來想請假的,但是老師說沒關系,上課戴口罩就行。”
陶斯允去到一旁打電話,許霁從放在地上的網球包裡拿了瓶礦泉水,擰開後喝了兩口,喝水的間隙他聽見陶斯允在問路,忍不住瞥過去一眼。
這片兒是城中村,住的基本上是外來務工人員,每天人流量很大,亂哄哄的,又面臨拆遷,衛生條件很是堪憂,街頭巷尾常年彌漫着食物腐爛的氣息。
陶斯允背着大提琴,幹幹淨淨地站在這裡,顯得與周遭雜亂的環境極為不協調,倒像是不小心迷路誤入到這裡來的。
“嗯,我現在已經到湖東巷對面的小賣部了,可以直接從巷子口進去嗎?”
“啊?那我還是從外面繞一圈吧,行,知道了,謝謝老師,再見。”
“謝謝。”陶斯允打完電話,走到許霁面前把手機還給他。
許霁沒接她遞過來的手機,而是開口問道:“迷路了麼?”
陶斯允茫然地“啊”了一聲,短暫的怔愣後說:“那倒也不是……”
“幾點上課?”
“一點半。”
許霁看了下手表,還有半小時,他拎起地上的網球包塞到她手裡,“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喂,你去哪兒啊?”
不等陶斯允拒絕,許霁轉身就朝馬路對面跑去。
不遠處站着一個西裝革履正在打電話的男人,許霁和他說了什麼,男人扭頭往這邊看了看,然後将什麼東西扔給了他。
許霁小跑着回來,臉上洋溢着得逞後的笑容,抛着手裡的車鑰匙,輕快地說,“走吧同桌,我送你過去。”
“那,那個……”
許霁打開後備箱把網球包放了進去,按下車鎖,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哦,沒事,我舅舅打電話和人談事還有一會兒,诶,你在哪兒上課?”
陶斯允報了地址,兩人沿着剛才的路往湖東巷的老師家走,陶斯允瞥了眼旁邊的人,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我剛和我舅舅打完網球,就在這附近,走到半路他接了個電話就談生意去了。”許霁假裝看路,餘光卻時刻注視着她,“你找不到地方剛才怎麼不讓老師來接你?”
“她不太方便,隻能坐輪椅,出來一趟很麻煩的。”
“哦。”
快走到老師家門口,陶斯允才想起來許霁的手機還在自己這兒,她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還給他,“剛才謝謝你了。”
“你手機不是壞了麼,先拿着呗,等下課都到晚上了吧?”許霁雙手插兜,看着她忍不住嘴角上翹:“不用謝,明天中午在學校食堂請我吃午飯就行。”
陶斯允握着手機有些猶豫:“那你呢?”在外面她确實沒有手機就極度缺乏安全感,就是不知道許霁是怎麼發現的。
“沒事兒,我記性好,認識路。”許霁沖她痞痞一笑,“密碼是六個七,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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