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十日時間就背完了整本書,還能記得一字不落。又被講郎這麼一說,實在心生慚愧,從頭紅到了耳朵尖,道了歉,這才退了出去。
蘇逸見事畢,這才松了口氣,卻又聽見講郎說:“但你也不要驕傲,不過背了幾篇書,還不算是真正的學會。我給你那幾本書讀的如何了?”
張允賢通過前兩次蘇逸的試卷,算是摸清了他學習的劣根,于是便叫他四日為限,在不落下功課的同時,習完一整本書。等到臨近縣試,他便能學完一整套。
整整六十冊,算得上是後世的題庫。
破題全書,經義概述,八股範文,測測裡面都記滿了蠅頭小字,随便一頁都有上千字,叫蘇逸看的眼疼。
他知曉講郎是為了最大發掘他的才能,否則這幾次考試也斷不會有如此之大的進步。
“不要光妄想着囫囵吞棗,什麼晦澀難懂的東西都往腦子裡塞,那是屢試不第的老童生幹的,算不得有出息。你要自己研習出一套法,學會如何破題,承題,起股,來日上了考場,才能手到擒來。”
“先生,您可高看我了。單拎出來每一冊書,每一頁都有千字。我就是會背,也斷不可這樣浪費時間。” 蘇逸一笑:“可來的路上着急,忘了把講義也帶來了。”
“你個不知趣的,不懂與同人交好,才被旁人嫉妒”,張允賢雖然表面訓他,但實際對他是格外照看,不然也不會如此信他,叫他一進來就開始背誦:“四日一冊書,對旁人來說幾乎算是不可能,從裡面揣摩名家範文,旁人讀幾遍就會丢掉。但我慧眼識珠,覺得你是個好苗子,可别叫我看走了眼。”
蘇逸拱手:“定不負先生重望。”
蘇逸臨走前懷裡又被塞了兩冊書,不知道又是講郎從哪裡翻出來的,說是當成課後作業,有不懂的便來找他。
這才是真的叫他不眠不思的學習。
蘇逸下午上完了課,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喝了兩口水,就再次挑了燈,一直看到周圍的人都走幹淨了,又聽到書院的打更聲,眼睛也累得不得了,這才收拾幹淨了書案,打算回寝舍睡覺。
隻是還未出門,就被人摸黑堵在了牆角,他口鼻被人捂着,發不出聲音,隻能借着月光看清來人,瞪了他一眼:“你松開我。”
謝明眴叫他小聲些。
他是翻牆進來,怕再遇見巡院的人,将他給攆出去。
蘇逸嗤了一聲:“既然沒膽子,還翻牆?”
“這不是見你學的忘了家,又怕你連人也一塊忘了,來幫你溫習一下。” 謝明眴堪堪的将人松開,但還是大半個将人圈住,“說說,我叫什麼?”
“謝明眴,你若是發了瘋,就去醫館抓藥,叫人多紮上兩針,何處來這找我胡言亂語。” 蘇逸啞然。
“醫館抓藥不準,我怕吃壞了,這才前來尋你問藥”,謝明眴道:“蘇大夫,我且有一問。這瘋病和相思病,可有共通之處?”
“有”,蘇逸話語直白:“都是神志不清的傻子才得的病,治不好。”
“不把脈問診,在這信口雌黃,诓我沒學過醫?” 謝明眴聞言辯解:“在家中整日憂心,怕你凍着冷着,又怕你不好好吃飯,瞧瞧,這黑眼圈重的。看得叫人平白的心疼。”
“說這話也不怕我笑你。夜裡十點,放在之前你睡了嗎?”
蘇逸做勢伸腳要踹他:“靠這麼近做什麼?又是黑燈瞎火的,平白無故滅了我的燈,又不叫我回去。我的舍友一會兒找不見我的人,要來尋,就把你抓個正着,然後送去衙門報官。”
“你又逃不掉,他們既要來,不也把你抓的正着?”謝明眴笑道:“就給你安個幽會情郎的名頭。”
“明明是被人抓着,想走也走不掉,你這人不安好心”,蘇逸難得安靜了一會兒:“阿月還好嗎?”
“好的很,身強體壯,逼着讓我教他練武”,謝明眴道:“練了也好,叫他以後護着你,也好。”
蘇逸:……
“他才十一二,你就要他拿刀拿劍,萬一傷着了怎麼辦?”蘇逸有點着急,咬牙切齒。
謝明眴道:“多想了。誰家不是從小開始訓練?等到真養大了,想學了的時候,都已經定型了。”
“你還不如叫他多讀些書”,蘇逸有點氣:“再等等吧,等書院放假,我再回去好好收拾你們兩個。”
“我又做錯了什麼事兒怎麼又要收拾我?我每天不是想着你,就是主動來看你。”
謝明眴裝模作樣的,更叫他惱怒了,蘇逸怒道:“就許你會點武功,半夜飛檐走壁的。爬牆再叫你給摔着了,又平白多走兩三個街頭,又是宵禁時間,淨給自己找事兒。”
“好逸兒,别訓我。”謝明眴抓着他的手捏了捏,又極其迅速的松開:“我本以為你會歡喜我來。”
“但不是這個時候!”
蘇逸壓低了聲音:“你白日裡來,我也不會多說你什麼。”
“外頭人那麼多,教我怎麼翻牆?還沒跨上來就被逮着了,多沒面子。”謝明眴還在笑:“這不是怕你名節受損。”
“那你這樣,我就是清白的了?”
“不叫旁人看見,隻有你我二人知曉,不就是清白的。” 謝明眴道:“況且我們隻是閑聊,又不是來談情說愛,又或者是做出了些不知羞臊的事。”
蘇逸拿他沒辦法。
要說他沒羞沒臊,要對他動手動腳,但那也隻是最意外不過的觸碰。
又要說他們兩個人真的隻是閑聊,那這種朦胧的氛圍,全當不知道,那不就是叫他自己裝瞎做聾了。
但他又沒辦法,誰叫這人一直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