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扯開他衣襟查看傷口,聞言手下重了三分:“誰跟你是'咱們'?”
等到回了家,蘇逸将重傷的人扔在床上,蘇月悄悄鑽進來,盯着面色又虛弱了不少的謝明眴,瞠目結舌:“怎麼出去一趟,又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路上有埋伏。”
“還是先前害你的那群?”
“不清楚”,謝明眴道:“但是他們沒傷到我,不打緊的。”
話音剛落,他就再次昏死了過去。
蘇逸,蘇月:……
——
時間過得飛快。
謝明眴的病雖然還仍留有後遺症,但是相比于之前已經好了不少。他天生死皮賴臉,軟磨硬泡,硬是留了下來。
此時是他們二人穿越過來的第一個秋。
丹楓與秋紅吹盡巒岫疊峰,是丹桂季節,也是萬物溫吞卻蓊郁的秋。
墨色,蘇逸在謄抄經義。秋風疏忽混着謝明眴研墨的沙沙聲。忽然筆尖一頓,宣紙上洇開墨痕——那人竟蘸了朱砂,在他稿紙邊緣畫了隻打盹的貓兒,不由得怒聲:“謝、明、眴!”
“歇會兒罷,莫要再學了。”謝明眴奪過狼毫,變戲法似的端出熱梨湯,“你整日寫這些之乎者也,當心成了老書蟲。”
蘇逸瞪他一眼,目光卻落在對方喉結,沒曾想這家夥的皮膚竟然那麼不經折騰,隻是輕微的擦傷,便莫名其妙的就留了疤。以至于每每望過去的時候,那道疤痕就随吞咽動作上下滑動。
謝明眴似有所覺,故意湊近些:“蘇大夫要檢查傷口?”
“哪裡還有傷口?再胡說八道,叫你從山上扔下去。”蘇逸推開他,蹙起眉,他抓起賬本,心中煩躁。
雖然這段時間雖賺了不少,但謝明眴隔三差五撿人回來——先是中毒的商人,再是逃難的母子,昨日竟背回個渾身是血的錦衣衛,救回來之後家人養活後,皆是被送去了縣城的鋪子裡當灑掃。
蘇逸氣的想要摔了賬冊,“知道現在米價多少嗎?知道藥材有多麼難尋嗎?”
謝明眴道:“蘇月今早不是帶了消息?城東趙員外願出百兩求診,這單接了咱們能吃三個月。”
“然後呢?等着仇家找上門?”
謝明眴道:“最遲中秋,我們便啟程去崇陽書院,就不待在這兒了。”
他取出個崇山書院的拜帖,蘇逸盯着,忽然道:“哪來的?你說實話,還想起來什麼了?”
“那定是掏錢買的,”謝明眴道:“不過提到想起什麼...記憶的确多了些,夢見雕龍畫壁的宮殿,還有個戴冕旒的人喚我皇弟。”
“……那不就是皇子王爺?那你還留着做什麼?不早些回去過好日子。”
謝明眴哼笑:“就算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這身份我也隻隻當沒有。我若是認了,說不定又是無窮無盡的追殺,我哪有那麼多閑情雅緻同他們玩兒?”
“沒時間陪他們,就有時間在這戲弄我了?”蘇逸指着紙上的貓。
謝明眴漾着笑:“這怎麼能叫戲弄,隻有喜歡,才肯親近。”
蘇逸無言:“……懶得理你。”
他手中的書突然合上,想起了一件事,轉頭去問謝明眴:“蘇月睡了嗎?”
“早早的便睡下了,你也快點休息吧,别再看這些書了。”謝明眴鋪好一旁榻上的被褥,又将人推搡上床,吹滅了燈,自己則在一旁的卧榻躺下,又道:“夜裡若是有事兒,便叫我。”
蘇逸沒應,側過身去,聽着房間中均勻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蓦然低聲開口:“謝明眴?”
他又緊接着喚了一聲:“謝明眴?”
蘇逸心裡诽謗:說着夜裡有事就叫他,結果睡的比自己還死。
幾次呼喚無果後,蘇逸盤坐起身,悄悄的穿起鞋子,披上衣物,湊近卧榻。他盯着謝明眴,許久,出了神。
他們分手,又再次重遇,相處方式雖然并未改變,心中的那道隔閡也未曾完全的解開。可于他而言,這份感情是否刻骨銘心早已不再重要。他隻當作對方是生死相依的好友,也不去計較過往。
畢竟......他們都還活着,這就夠了。
蘇逸壓低腳步聲,重新回了自己的卧榻上。褪去衣物的聲音窸窸窣窣,月光隐隐約約透出窗戶,謝明眴眉眼安靜,睡意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