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椿身邊的下人們縱然沒有甘霖院的人忠心,也萬不敢看着沈椿被丢進湖裡泡着。那等柳姨娘回來了,他們還能有活路?!一時間求情的,讨饒的,拖着沈椿逃跑的,逃跑過程中和沈榶等人厮打起來的,頓時亂成了一團,好不熱鬧。
到底是有許多人護着,最終沈椿也沒能被丢進湖裡。但沈榶也不願意便宜了他,趁亂端了一盆水來,兜頭對着沈椿澆了下去。
沈椿終究隻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哥兒,此時被吓得崩潰大哭,再也不見闖進院子時的跋扈嚣張,嘴裡嗚嗚咽咽連哭帶罵了幾句,在下人的掩護下狼狽地跑了,帶出了一路的水漬。
野鬼還不忘在後頭高聲道:“誰敢給他請大夫,我親自去打斷他的腿!”
沈榶潑沈椿水,自己袖口也不小心濺到了一些水,這會兒正挽着袖子,聞言便道:“他請不來的,城裡戒嚴了,全是當兵的 ,不讓百姓出門呢。”打了個痛快的勝仗,沈榶心情頗好,笑嘻嘻道:“這就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隻可惜潑水終究沒有在湖裡泡着冷。
下次再想辦法吧。
野鬼聞言倒是怔愣了片刻,許久低頭小聲說了句:“……倒也是應該。”
他說完,身子便有些脫力般的晃了晃。盞兒立刻緊張道:“公子快回去躺着吧,您還發着熱呢。”
野鬼被盞兒半扶半抱着,很是有些不自在地掙動了兩下,奈何這身子不争氣,還是被盞兒硬拖回了床上。他臉上還泛着不正常的潮紅,情緒好半天才平複下來,詢問了些沈榶街面上的情況。
沈榶連遇見統領的事兒都說了:“好些當兵的,把人都趕回家去了,聽說城門也封了,整個京城都戒嚴了,像是要發生什麼大事。”
聽得盞兒等人心驚肉跳。倒是那野鬼聽罷,看了沈榶半晌:“你倒是個得用的,也算有勇有謀,對我的脾氣。以後就在我身邊近身伺候吧。”
醒來後發生的這些事,讓他覺得實在是窩囊得離譜。院子裡這些小丫鬟侍從雖然還算忠心,但行事也畏手畏腳、瞻前顧後的。唯有這個圓臉的小哥兒還算有幾分勇氣和魄力,還算能用,看着也順眼。
盞兒遲疑:“公子,小碟本就是近身伺候的。”
野鬼:“……”
沈榶忍着笑:“盞兒姐姐,公子大概是氣得有些懵了。”
野鬼瞟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聲。
沈榶也看了過去。他并不打算揭穿這個野鬼,至少目前并不是好的時機。小碟的身份低微,對上沈椿等人很難辦。這個野鬼看起來戰力很強,無論他打着什麼心思,此時有他在,自己就能省心省力許多。
盞兒便也被糊弄過去了,隻多關心了公子的身體。今日甘霖院難得揚眉吐氣一次,她開心了許久後又有些後怕:“我們今日那樣對三公子,不知道伯爺回來之後會不會訓斥公子。”又想起一事來,問沈榶道:“小碟,夫人真的說過若公子……有不測,嫁妝歸還盛國公府嗎?你怎麼知道的?”
沈榶随口道:“哦,我瞎編的。”
盞兒:“……”
其實是真的。不過這是伯夫人臨終前的交代,知曉此事的隻有福昌伯、伯夫人和盛國公府的人,且有一份字據在盛國公府的人手裡。
福昌伯因此還很生氣,倒不是為了那些嫁妝,而是認為伯夫人把自己看得太惡毒。他縱然沒多喜歡這個大兒子,也不會讓他死了,虎毒尚不食子呢!
這份字據簡直是多此一舉!
但在伯夫人的強烈要求下,看在她臨終所求的份上,福昌伯還是簽了這份字據。這是沈榶從身份簡介上得知的。
野鬼卻忽然道:“我會讓這成真的。”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
看來這野鬼倒是個氣性大的,受不了一點委屈。目前的情況下,倒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沈榶心情好了一些,細心地替本屬于自己的身體掖了掖被子。
這具身體虛弱,看來還是得自己多費些心力,日子才能過得舒坦啊。沈榶這麼盤算着,遂問盞兒道:“盞兒姐姐,你吃晚飯了嗎?”
盞兒一愣,這一下午淨為公子落水忙活了,此時才發現公中膳房竟然沒有送晚飯過來。不禁有些生氣:“這起子小人!我們也就罷了,怎麼連公子也敢怠慢!”
自從柳姨娘管家之後,府中各處或是為讨柳姨娘歡心,或是不敢不讨柳姨娘歡心,對甘霖院多有疏忽。沈榶想了想城中禁封一事,覺得應該趁其他院子沒反應過來之前先下手為強:“走,我們去膳房拿些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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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香樓。
福昌伯沈易安與妾室柳玉拂看完了樓裡新排的戲,柳玉拂又在包廂親自給他唱了一段。
今日是他們二人初見的日子,十五年前的今天柳玉拂便是這玉香樓的紅清倌初次挂牌,被沈易安看中贖了身。今日故地重遊,自是又憶起了初見時的甜甜蜜蜜,雖十五年過去,柳玉拂卻姿容半分未減,反而更加嬌媚明豔,一段小曲唱得沈易安心猿意馬,手也不老實了起來。
兩人正在包廂裡半調情半唱曲,忽然聽見樓下一陣喧鬧,似乎是有人起了沖突。
沈易安被擾了興緻,有些不悅,吩咐門口守着的小厮:“下去看看是什麼人在鬧事,給攆出去,别耽誤了柳媽媽的生意。”
柳玉拂倚在他懷裡,摟着他的脖子抿唇一笑:“媽媽知道伯爺如此關照她,定然十分感激。”
這柳玉拂也是個奇人。以往的娼妓從良,尤其是高嫁入富貴人家,定然是要和從前一刀兩斷,以出身為恥,恨不能無一人知曉。這柳玉拂卻将玉香樓當做自己半個娘家,時常與福昌伯來此地尋歡作樂,和養育自己的鸨母也關系甚好。
沈易安竟也為了她,願意做這青樓的姑爺,十分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