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仿佛噩夢裡的場景上演,作為一個特工,戴着面具潛伏在人群裡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而每一次任務中的利用人心、抛棄或是背叛,都會被若拉以“更崇高的事業”的口号包裹起來。
但是,面對曾經真摯地朝着她露出的笑臉,面對曾經發誓過永不欺騙的同伴,面對那些捧出來端到她面前任她宰割的鮮活的情感,她真的能夠閉上眼睛不管不顧地加以利用嗎?
那些“偉大計劃的必要犧牲”的借口下,每一個普通人的悲歡離合真的能承擔得起這麼大的重量嗎?
至少,他們應當有選擇權──這不就是若拉一直想要做到的嗎?
她憎恨一切高高在上妄圖掌控一切的權利制度,在手染鮮血往上攀爬的過程中卻逐漸被他們同化!
若拉感覺渾身發冷。
皮特走上前,他沒有彎腰,而是挺直脊背,居高臨下地盯着那個昂着頭的女人的眼睛,一言不發。
突然,他一腳踢在曼迪的臉上,她的鼻子似乎歪了,右眼和鼻孔血流如注,偏偏那股嘲諷的笑意怎麼也無法被他的鞋底給按進表皮。
皮特冷聲說:“再用那副肮髒的眼神盯着警方,我不介意把你的臉踩爛。”
若拉卻突然動了──就好像站在父權制背後溫順盤成一條的蛇直起身子,從陰影裡鑽了出來。
她突然上前按住皮特的肩膀,手指的力道逐漸加大,指尖甚至微微泛白。她緩慢卻不容抗拒地把男人的肩膀慢慢扳向自己,臉上挂起一副溫溫柔柔的社交笑容。
雖然看起來如沐春風,但對上她一絲笑意也無的眼睛和宛如鐵鉗般的手臂力量,就看起來不是那麼友好了。
“不要在無關者身上浪費時間──親愛的皮特,我們時間很緊,你說對嗎?”
皮特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格外微妙,那種微妙并不因為一個實力強大的平級的提醒,而是因為一個強硬闖入他們權力結構裡的女人對本該處于王座上的男人的挑釁。
對制度和規則的挑釁。
皮特·佩裡想在這裡,當着一群no magic垃圾的面和英國軍情六處最生猛的陸斯恩來一場決鬥嗎?他不會想的。
因為他會被決鬥俱樂部28連勝的陸斯恩狠狠按在地上揍一頓,把他的鼻青臉腫變成自己決鬥史上不值一提的小小勝利的一頁。
“這裡沒有異能者,也沒有嫌犯,我想我們應該繼續追查違禁品的下落,你說對嗎?親愛的皮特?”若拉盯着皮特的眼睛,那雙貓眼裡似乎有蛇的影子在晃動。
皮特咽了咽口水,内心深處冒起一絲絲恐懼的絲線。他似乎覺得自己被一個女人吓到很沒面子,于是又挺起胸膛,突然把若拉的手撇到一邊。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微微提高,又有了發号施令的姿态:“當然,薩特,這裡交給我了。”
若拉順從地點點頭,順勢把手放下,她語氣輕輕柔柔:“當然,你當然可以這樣,但我得把這個女人帶走──你應該不會拒絕我的小小請求吧?副局長?”
說話前加職務顯然很好滿足了雄性的尊嚴,佩裡嫌惡地掃了一眼滿臉是血的曼迪,大發慈悲似地說:“當然,她就交給你了。”
若拉點點頭,在沙發上挑了一塊幹淨的位置坐下。
一直等到佩裡收隊把人帶走,空間裡隻剩下她和曼迪時,她才“撲通”一聲跪倒在曼迪身邊,扶着她的身體讓她平躺在地上。
“曼迪……我……”
若拉嘴唇嗫嚅着想說些什麼,手腕一翻,異能宛如蚯蚓般的身體順着曼迪合不攏的嘴鑽進去,魔法展開自己的力量,緩慢地輸送着血液,修補起表面的傷口。
“我不能把你送去醫院,那樣警察局會知道的……曼迪,能聽見我說話嗎?”
她歎了口氣,那雙眼睛裡露出一絲關切,這種關切究其原因,并不是曼迪和若拉的關系,而是“橘子”和“菠蘿”的關系。
菠蘿面對同樣為被人宰割的水果的橘子,也會心生憐憫與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