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卡說着說着,終于忍不住幹嘔起來,好容易緩過來,她幾近崩潰地哭喊着說:
“它吃掉了所有人!”
“我動不了!我完全動不了!我隻能看着它向我走過來,看着它吃掉我的腳,我的身體,我的手,最後剩下我的頭——”
瑪卡再次捂着嘴開始幹嘔。
聽完她的話,特蒂洛和羅伊的表情不約而同地變得嚴肅起來。
作為神官,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有些夢确實會有預知和警示的作用,他們絕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尤其,特蒂洛皺緊了眉,這件事還牽扯到了城主的死。
他當機立斷,用眼神示意羅伊來處理剩下的事情,他自己則快步離開會客室,再次來到了空白之廳裡。
安妮·羅蘭是這裡的最後一位客人。
他走到空池前,久違地召喚出神殿裡傳承了四百年的聖杖,念起了古老而冗長的咒語。深藍色的池水無風自動,自中心泛出一圈圈的波紋,漸漸地,水面上映出了那些曾來到這裡、往池水裡融入了自己血液的人們,他們此刻的所見所聞全都在他眼前暴露無遺——
每次使用這根聖杖,除卻巨大的聖力消耗帶來的心悸和頭痛外,特蒂洛的心底總會泛起陣陣奇異的滿足。
他知曉,此乃真神的權能。
四百年前,通過他手裡的聖杖,通過他面前的活血,他們的真神“阿格萊娅”将這一權能賦予了祂忠實的信徒。
隻要他願意,他甚至能讓這些人都成為他的提線人偶。
但這些人裡沒有安妮·羅蘭,她根本沒有往池水中滴入她的血液。
她早就知曉這一切嗎?如果她不是為厄羅諾而來,她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想到這裡,特蒂洛再次想起了農婦話語中的關鍵詞:前天晚上,勒策亞山……
那隻失蹤的魔物,那個可怕的噩夢……
還有索爾茲伯裡的死,偏偏,還是在海婚節之前——
特蒂洛心裡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測。聖力的過分透支已使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被這麼一激,他頓時感到從喉嚨深處湧上了一口血,他不得不中斷觀察,收起聖杖的下一瞬,他便因為脫力跌坐到了地上,噴出的血染紅潔白的石面,甚至還濺了幾滴在他純白的外袍上。而他隻能扒着空池的邊沿,揪着胸口的白袍大口大口地喘氣。
自二十二年前他親手從奧爾瑟雅·珀西諾德腹中剖出葛妮絲後,他從未如此狼狽過。
他定定神,待狀态恢複了些,便用咒語清理幹淨這裡,搖鈴叫來了下屬。
“讓神殿内不忙的神官立刻去搜查勒策亞山和附近的莫普丁森林,哪裡都不要遺漏。”他說,“再準備一下,我現在要去見翠絲特大人。”
另一邊。
等農婦瑪卡,抑或說愛麗絲,在神官羅伊的陪同下做完時長超級加倍的禱告、總算走出了神殿時,時間已到了傍晚。這時的天色還很亮,但遠不如白日酷熱。不曾停歇的海風一遍遍刷過人們的皮膚,涼爽之餘,又留下了細微的粘滞感。
愛麗絲始終難以習慣這種感覺,走得很慢。
大概是她演發瘋演得過了頭,神官羅伊對她的精神狀态顯得很是擔憂,好在不管再怎麼擔憂,他也沒主動提出要給她免費治療,不然一時半會間,她還真找不到什麼拒絕的借口。
雖然這樣更好,但他們真的也太摳門了吧?
她這麼想着,聽到了龍的聲音:「愛麗絲,你還好嗎?」
“沒事,我剛都是演的。”她小聲安撫,又借着整理頭發上的方巾伸手往後腦勺摸了摸龍——今天一整天,龍變成的小蛇都纏在她腦後的盤發上,被這塊碎花方巾遮了個嚴實,“發瘋可比裝克萊斯特簡單多了。”
「你接下來還打算做什麼?」
好像也沒她能做的事情了。愛麗絲想了想,說道:“先找個便宜旅館吧。”
事辦完了,神殿看着也很重視,不僅讓她先别聲張,還順便征用了她在白珍珠旅館的那間房間,雖然給了她一點補償,但想再住回白珍珠那種好的旅館是遠遠不夠的,何況她現在是個農婦,有錢也不敢花,畢竟崩人設就太引人注目了。
愛麗絲掂着神官羅伊給她的錢袋歎氣,神殿怎麼能摳門到這種程度?
“賣花——賣花啦——”
路邊賣花女的吆喝吸引了愛麗絲的注意。她想了想,還是在少女身前停下腳步,從花籃裡挑了一小束便宜又漂亮的粉色的露佩忒斯花,她記得,這種花的花語是“祝福”?
“粉色的露佩忒斯花花語是‘祈禱’哦。”少女紮好花束遞給她,調皮地笑着說,“願您祈禱的一切都能得到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