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呢!”
“沒有沒有!”
“我們隻是臣子而已!”
長桌上立刻響起了連連否認的聲音。見貝克萊還要說話,坐在他對面的老家臣康格裡夫立刻向他投去了警告的眼神,貝克萊隻能用力咬緊牙關,逼迫自己吞下這份明晃晃的羞辱。
隻是讓她回來主持個儀式而已,還真以為自己又成為主人了嗎?!
翠絲特自然留意到了這些小動作,但也懶得點破,屈起食指敲了敲石質桌面,輕而清脆的“叩叩”聲是最好的警告,吵鬧的家臣們頓時閉上了嘴,安靜地等待她的下一句指示。
她便問:“特蒂洛呢?”
康格裡夫回:“神官大人還在索爾茲伯裡大人的卧房裡檢查屍體。”他的兩鬓亦已被時間染得斑白,但說話的聲音依然沉穩有力,聽得其他家臣們的心都穩了不少。
翠絲特在心裡冷笑了一聲,又問:“那男寵的背景呢?”
“沃克,城東外的因尼村人,二十一歲,五年前來到宮裡工作,三年前父親失足落河而死,去年母親再婚,繼父有個七歲的兒子,這就是他全部的人際關系。”康格裡夫接着說,“他與繼父家并不親近,既沒有不良嗜好,也沒有利益糾紛與債務,我們暫時還不知道他有什麼殺害索爾茲伯裡大人的理由。”
翠絲特話鋒陡然一轉:“維爾号是誰的主意?”
這下,連康格裡夫也不說話了。
她挑了挑眉:“怎麼都不說話了?我記得是……拉瑟福?博比克?還有誰……噢,達勒,對吧?哎呀,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體諒一下我這個老人家吧。”
衆人悚然一驚,她還知道什麼?!
“怎麼都不說話?看來是在怨恨我多話了?”翠絲特也沒給他們太多反應時間,邊說邊聳聳肩起身作勢要走,“既然如此——”
康格裡夫有些急了,立刻起身将手按到心髒處向她行禮:“翠絲特大人!我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海婚節儀式近在咫尺,我們不能沒有您!”
随着他起身,剩餘的家臣們也跟着站了起來。
翠絲特又說:“怎麼會呢?你們不是都把主意打到我的乖孫女頭上了嗎?”
她的話像當頭一棒,打得他們頭暈腦脹,腿腳發軟,議事廳裡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未幾,另一位老家臣深呼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地開了口:“我們對葛妮絲大人絕無半點不敬之意,事實上我們也商量過了,在儀式結束後,我們将會承認葛妮絲大人為新一任的城主,至于儀式,我相信您也清楚,以葛妮絲大人現在的狀态,她根本無法主持儀式,為了破浪城……”
“你說,承認?”翠絲特冷笑一聲。
那老臣自知失言,正要挽救,忠心的老管家加登适時地敲門進來,以所有人都聽得見的音量向翠絲特報告:“翠絲特大人,我們已經将葛妮絲大人從神殿裡安全地帶回來了。”
家臣間頓時被這句話攪起了軒然大波。
“在葛妮絲好轉之前,我,翠絲特·珀西諾德,是這座城唯一的主人。”她說得很慢,摘下眼鏡交給身旁的老管家,屈起手指再次敲向石質桌面,敲擊聲響起的同時,巨大而堅硬的冰錐亦自牆壁破出,精準地刺向了在座的每一位家臣的腦袋,卻又在距離太陽穴僅有一掌之隔的距離停下,“至于你們——”
直到此時,她那雙仍像鷹一般銳利的眼睛才徹底露了出來,用看獵物一樣的眼神看向珀西諾德家的家臣們。
直到此時,家臣們才終于想起了……臣子的本分。
“我們自然是您最忠實的臣子,翠絲特大人。”
翠絲特冷眼看着他們跪下,幾乎是谄媚一樣以膝蓋叩響了地面,不再和他們多話,轉身離開了議事廳。走在這條已經三年沒有走過的走廊裡時,她忽然看見,在不遠處的庭院角落裡,自己年少時栽下的那棵羅哈魯樹開出了白色的花。
她不曾停留,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一陣風吹過,一片羅哈魯花的花瓣乘着風飄到了宮外,飄着飄着,飄進了白珍珠旅館二樓的一扇開着的落地窗裡,然後,輕輕悄悄地落到了房間地闆上的……
一坨羊糞上。
而此時的房間門口,愛麗絲看着面前這間窗戶大開、空無一羊的房間,心态也輕輕悄悄地崩了。
不是,她的羊呢?!她那麼大一隻羊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