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上等的調味料,也必須由五味材料組成。分别是‘徐香記’的蚝油,‘天一酒莊’新上的梅子酒,‘三五亭’的老陳醋,‘廣旭蘇’的獨門黃豆豉,還有‘孟良酒樓’的禦制麥芽糖……”
祝興隆道:“很有品味啊——”
謝阿蠻飛去一個白眼:“這還不夠。還要撒上海棠、雪蓮、菊花、臘梅四種花瓣熬制的花酒三兩,配上寅時的露珠三兩,文火熬制三個時辰,在午時向菩薩獻祭,做足了法事,才肯開飯。”
聶小裳差點把嘴裡的茶噴出來。
不好意思,她隐姓埋名五年,好不容易在驕人巷站穩腳跟,實在不想擔這樣的惡名啊……
祝興隆隻關心一個問題:“這個女魔頭,她到底長得美不美?你說實話。”
謝阿蠻回憶了一下那張畫像,道:“相當之醜。”
聶小裳不幹了,不帶這麼糟踐人的:“有那麼醜嗎?”
謝阿蠻斬釘截鐵道:“有!醜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聶小裳:“……其實有時候,本人會比畫像上好看。”
謝阿蠻瞪大眼睛:“那畫像拿出來,我都快吐了,你還讓我見本人?你們信不信,就這個女人,誰見了誰三天吃不下飯!”
“……”
若不是要隐藏身份,聶小裳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出這扇窗子。
祝興隆壞笑道:“被你說的,我還真有點想見。”
謝阿蠻想一想,道:“你弟弟興盛,好像正好十一歲?”
祝興隆一巴掌呼上去:“你敢咒我弟,我跟你拼了!”
謝阿蠻用手擋臉:“我好心好意為你物色佳偶,折一個弟弟算什麼嘛?”
四人又鬧作一團。
不知不覺坐了兩個時辰,天邊漸漸變為橙色,豫不歸的茶已調了三輪,外間茶座的人聲漸漸變多。
往常這個時辰,四君子會差不多快結束了。大家都有些松弛,正準備散會,忽然窗外的街上,急匆匆走過幾個人,好像裡面有不少熟悉的身影。
聶小裳定睛一看,原來是九尺潭的曹先生帶着二熊三熊,三人神色凝重,走路甚快,往驕人巷裡面走去了。
聶小裳暗暗吃驚,快掌燈了,曹先生這麼慌裡慌張的幹什麼?
想起昨夜田蜜芽與韓祿鄉等人上門故意刁難,難道今日他們又來不成?
她正思忖着,謝阿蠻指指窗外,搖頭晃腦道:“這位曹先生,九尺潭的紅人兒,這回露臉了。”
聶小裳問:“什麼露臉?”
謝阿蠻道:“你們居然還不知道?唉,消息渠道太閉塞!金州啊,來了一位尚書大人,叫甯白石甯大人,說是南下巡訪,誰知剛到咱們金州,就病倒了。”
聶小裳道:“他去九尺潭了?”
謝阿蠻道:“怎麼可能。尚書躺在知州府上,起都起不來,據說身上發腫,尿血。知州大人吓死了,今早便招全城名醫把脈會診,結果去了,你們猜怎麼着,小病。”
聶小裳道:“小病?那不成了小題大做?”
謝阿蠻嗤道:“一看你就不懂,京城來的大官,有個頭疼腦熱那就是大事,萬一出點岔子,誰負得起這個責任。壞就壞在這個曹先生。”
聶小裳:“他怎麼了?”
謝阿蠻:“大家都知道尚書大人就是因為忽然南下,水土不服,濕熱沾身,導緻腎炎發作,尿頻尿急。很好治的嘛,開幾服藥就好。可當時大夥都不敢吱聲。”
“為什麼?”
“為什麼?沒有藥啊!今年兩廣一帶暴雨,石菖蒲産量甚少,各家醫館一藥難求,偏生這味藥才是祛濕良品。誰敢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那和曹先生有什麼關系?”
“呵呵。你跟董澈那家夥離得遠點,他真是管教無方,自從他家老爺子去世,這曹先生都無法無天了。别人都不敢接,他接了,哈!還在尚書大人面前誇下海口,說五日内保管藥到病除。”
聶小裳:“他有石菖蒲?”
謝阿蠻:“哼。就剛才幾人那幾步,急成那樣,像有的樣子嗎?這回有好戲看了。”嗑起瓜子。
聶小裳沉默了。
茲事體大,不容小觑。
若是普通人看病,治不了道個歉換家店,大不了賠點錢,都是可以的。可本朝尚書臨訪,從二品的官階,治不好或治偏了,後果不堪設想。
曹先生好大喜功,冒然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實在是太過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