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裳聽了這事,心中不免為董澈捏把汗,不知他作何打算。看他整日吊兒郎當嘻嘻哈哈的樣子,不會還不知道大難臨頭吧?後面謝阿蠻又耍寶似地抖出幾條驕人巷的八卦消息,她都沒太聽得進去,隻配合着笑一笑。
四人在忘憂閣坐了一個下午,終于茶足話飽,這才滿意離去。
謝阿蠻要回裁縫店招呼客人,祝興隆要去見什麼妹妹,兩人匆匆走了。聶小裳也告辭道:“豫兄。”調皮地拱拱手。
低頭一看,忽然發現了什麼。
桌上的點心一個都沒有了?!
可明明并非每個人都吃過。豫不歸泰然處之,道:“阿蠻邊說邊吃掉了。”
聶小裳:“一個人吃掉的?”
豫不歸點點頭。
聶小裳:“……”
聶小裳歎道:“他的嘴可真厲害,既能吃又能說。”
聶小裳剛走出忘憂閣沒幾步,迎面就撞上了董澈。
董澈身穿一身顔色典雅的寶藍雕線袍子,一頭散發,背着手,當街吊兒郎當地走着,一會兒擡頭看鳥,一會兒低頭跳過一堆螞蟻,在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卻目不斜視,仿佛這條街上就他一個人在閑逛,直到聶小裳闖進他的視線。
董澈如夢初醒,雙眼發亮,三步并作兩步奔過來,道:“我說吧,你肯定在這兒。”
聶小裳猜測董澈遇到這麼大的事,一定想找個人商量,以他平日的性子,最先找的肯定是她。聶小裳不繞彎子:“你打算怎麼辦?”
董澈道:“怎麼辦?當然是去忘憂閣讨茶喝了!”
聶小裳無語:“……你是來喝茶的?”
董澈笑嘻嘻道:“也不全是。找你有一點點小事。”
他捏了捏兩隻指肚,聶小裳的心都被他捏涼了。九尺潭九死一生,曹先生到處找藥,他還說是“一點點小事”?!
董澈拉着聶小裳往回走:“再去喝一杯,就當是陪我,你們幾個太不夠意思了,每次都甩開我!”
聶小裳掉頭就走:“得了。您自己去吧。”
董澈追上,腆着臉笑道:“不喝就不喝吧,生氣啦?”
聶小裳真拿他沒辦法,把方才謝阿蠻的話學了一遍,道:“曹先生真的誇下海口,五日内藥到病除?”
董澈攤手:“你看看,果然人盡皆知了。”
聶小裳道:“你怎麼看?”
董澈道:“能怎麼看?曹先生做得不對,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他,是藥。”
聶小裳道:“曹先生去永樂藥材行了?”
董澈道:“沒用。”
聶小裳:“喏,你也知道沒用。”
董澈:“總要去碰碰的嘛。”他認真道:“萬一呢,萬一霍某人昨晚喝醉了,睡到現在,還不知道洩密的事,或者人家根本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是一個寬容仁厚,心胸寬廣的人,大手一揮,石菖蒲就賣給我們了,這事不就成了?”
聶小裳道:“你想得真美。”
兩人說着說着,已走到一片酒樓處。
酒樓與忘憂閣等茶館,都是驕人巷第二折上的重頭戲。人來人往,到處都在攥消遣玩樂的局,是以這條街上燈紅酒綠,好不熱鬧,尤其在夜晚,更為繁盛。
左手邊是攬翠園,驕人巷的老字号酒樓,名聲在外,日日客滿。三層高樓,全部由黑檀木搭建而成,堂内明燈高懸,燈火通明,每層有數百人喝酒劃拳,人聲嘈雜。
祝興隆正是攬翠園的二公子,隻是他不喜經商,難得在酒樓出現一次。他大哥祝鼎豐已接手了半個酒樓的生意,頗有些頭腦,生意打理得風生水起,誰都知道攬翠園下一任老闆鐵定是他。另外還有一名年幼的弟弟祝興盛。
右手邊是另一座有紅色燈籠搖曳的酒樓,叫“青龍酒樓”。三層小樓,紅燭滿面,魅影重重,窗格上映出男女摟摟抱抱的身影,嬉笑聲不絕于耳。這是最近幾年才開的新店,屬于後起之秀,沾了“新”和“潮”兩個優點,店内酒品和玩樂的花樣不少,很對纨绔子弟和土豪鄉紳的胃口,也是日日爆滿。
周邊還有幾家小一些的酒樓、酒館、戲院,進進出出人流如織,可當聶小裳與董澈這一對兒璧人出現在街上,卻格外惹人注目。
聶小裳出了名的笑容甜,人緣好,凡在驕人巷住過些時日的,沒有不曾嘗過她點心的人。有些人來了,忘帶錢或者帶少了,聶小裳也不計較,半賣半送,還咯咯笑着挑玫瑰送給人家。人人都道這姑娘人美心善,手藝也好,誰娶了她有福了。
董澈的口碑……
幾個大嬸迎面走過,大聲笑道:“小甜餅,來玩啦?”
聶小裳笑道:“不玩怎麼碰到你們啊!柳嬸、林姐姐……”
柳嬸看見聶小裳就喜上眉梢:“你看看人家小裳!這一身清爽的嘞,這腰身,怎麼看怎麼好看。”
“可不是,手也巧,臉盤也福氣,真真富貴相!”
聶小裳的瓷娃娃臉深得中老年婦女喜愛,董澈擠進來道:“我呢?富不富貴?”
那幾名大嬸立刻噤聲,目不斜視,直脖直臉走過去,仿佛根本就沒看見他。
董澈大惑不解:“他們為什麼不理我?”
聶小裳道:“你知道她們背後叫你什麼嗎?”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