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的神偷就不是“賊”了麼?長得帥偷東西就不是“偷”麼?
幸好他劫富濟貧,隻偷為富不仁的富豪,代真那微弱的道德感隻要目睹這些富豪手下的爪牙是怎麼欺壓普通老百姓的,便立刻倒戈,不止“劫富”,更想直接“殺富”。
這下輪到楚留香苦口婆心地攔着人,“代真你冷靜,你想,我們隻是取點銀子,既能幫人又能給這些人一個教訓,這是可持續發展,你若是沾了人命,我們隻教訓這麼一家,就得亡命天涯了!”
“而且這狗東西内裡再像狗也是個人樣,為了它沾上同胞的血不值得!”
由于偏激的行事準則,代真此後再也沒有機會跟着楚留香去“劫富濟貧”,她做了另一項更為爽快的工作,撒錢。
代真在外遊蕩兩年,不必面對家中的一團爛瘡,心胸眼界都開闊了不少,正在此時,她收到了母親的傳信,令她速歸。
賭鬼爹去了地下後,代真便将母親安置在鎮上,雇了個婆子照顧她,每年隻在正旦回去兩日,大多過個夜便離開。
她也不想如此絕情,隻是母親傳統得有些過了,每每見面,總要哀歎死去的賭鬼爹,怨她不肯盡力醫治,以緻家裡的頂梁柱倒了。
代真環顧四周,忍不住頂一句,“家裡的頂梁柱……難道不是我嗎?”
母親便哭訴祖宗老天,說她不孝順,隻知道頂嘴,從不體諒父母的苦心。
代真這時候才明白,母親不會是她相依為命的親人,而是一個依仗身份想要壓制擺弄她的伥鬼。
她若不想為難自己,最恰當的做法便是離家遠遠的。
就如此時接到家中來信,代真心中沒有半分溫暖感動,隻有深深的疲憊,她猜,母親又想到什麼擺弄她的法子了。
考量許久,代真終究放不下她,生怕出現意外自己趕不及,還是決定回去一趟。
到家後,母親一改往日唠叨絮煩的模樣,殷勤地噓寒問暖,添茶倒水。
茶水入口,還來不及下咽,她便忍不住道出本意。
原來是惦記着代真年紀到了,要給她說親。
“……早兩年我就有這個想法,不過你那時年紀小,我還猶豫,可你今年過了生辰就十五了,葵水也來了罷,能夠嫁人生子了,我們母女倆,終究要有個可以依靠的男人……”
後面的話,代真已不想聽,她真想問一句,沒有男人依靠的這幾年,難道她們就死了嗎?活不下去了?
她又忍住了,隻要開了頭,兩人便是無休無止地争吵。
等母親說完了這些“美好”的期盼後,代真隻是笑,細看去,眼神冷冷地。
她隻喝了這一杯茶,立刻便要離開。
毫無疑問,母親在她背後又哭又罵,甚至說她“甯可跟外面的男人鬼混,也不願意好好地找個男人過日子”。
這話一出,代真的心徹底涼了。
她想,以後就沒有回來的必要了罷。
代真在路上繞了一個大圈子,才回到船上,恰好胡鐵花與姬冰雁帶了酒也在船上。
甲闆上擺了一桌酒菜,她走過去,拿了一隻空碗灌滿了酒,由于動作狂放,撒出來不少,看得胡鐵花心疼不已,一疊聲地喊“慢點慢點——”
代真也不聽,舉起來一口灌進嘴裡,酒水沿着下颌滑下,沾濕了衣襟。
她仿佛才平靜下來,淡淡道,“我去換身衣裳。”
胡鐵花瞪眼望着她的背影,“師妹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楚留香神情也是淡淡地,“回了趟家。”
胡鐵花恍然大悟。
三人都是親情緣淺的人,與朋友相伴浪迹江湖,幾乎沒什麼與家人相處的記憶,不過看到代真被父母接連折磨,也是感歎不已。
姬冰雁緩緩地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似有所感,“我以往隻覺得男女之情磨人,沒曾想,父母有時比外人還要……”
楚留香憂心地望着船艙,歎了口氣,“平常所見,都是為了兒女能付出一切的偉大父母,可也有些,是仗着父母的權威地位一味從子女身上榨取價值,遇到這種,唯有快刀斬亂麻,就怕一個狠心,一個不忍心。”
胡鐵花也心疼代真,相處了四五年的小姑娘,親眼看着她從孩童長成少女模樣,“這種事,就跟愛情一樣,外人難以言說,隻有自己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