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出去，楚留香又連問了好幾個人，拿了六七份證詞，這些足以給府上的主人定罪。

至于荷塘，隻要縣衙的人負責，那也是現成的罪證，短時間内無法改造毀壞。

楚留香連夜去了縣城，将這些證詞貼在衙門的布告牆上，眼看天就要亮了，他并未走遠，在附近已開始迎客的面攤上要了一碗面。

店家才開始預備出攤的各種食材，給他上的這碗面略顯簡陋，楚留香也不在意，大口大口地吃完，扔了幾個銅闆在桌子上。

随着天光亮起，客棧酒樓也都開了門。

楚留香在縣衙對面的街上找了個茶館坐下，注意着這裡的情況。

布告牆平時用來發布朝廷的各項诏令，縣衙需分派識字的師爺給大家講解上面的内容。

在雲靈縣這樣的小城，布告牆與裝飾品沒什麼兩樣，衙門并不在意，但總有識字的百姓關注上面的内容，尤其附近就有茶館，裡頭的先生有時會講些朝廷之事作為消遣。

縣衙這幾日有案情，每日一早都有差役進進出出，有好事者就始終關注着這邊的動靜，好享受将第一手新聞說與鄉鄰時萬衆矚目的滿足感。

布告牆上多了些東西的事情也被第一個發現的人嚷了出去。

很快有一群人圍了上來。

大家推出一個識字的賬房先生，問他上面寫的什麼。

那先生的眼神不太好，先是使勁眨了兩下眼皮，瞪大了眼睛，快速掃了一遍證詞的内容。

看第一張時，他臉上飛快地浮出一絲驚訝，又大略地看了眼後面的内容，更是驚訝地“啊”了一聲。

他這一系列表現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這個推那個搡地催促他快給大家解惑。

有那耐心不足地更是罵了起來，“又不是說書先生，裝什麼蒜，沒人給你打賞！”

終于，那賬房先生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慢條斯理地擺着雙手說道，“大家别急，聽我說——聽我說——”

等所有人都按耐着性子安靜下來，目光都投放在他身上，才一字一頓地開口，“這是幾份證詞，大概意思是之前南泉鎮發現的女屍，其身份為樂平鎮大戶林承福林老爺家的丫鬟，本是被毆打之後丢下了他家的荷塘，後因下了幾日雨，水流湍急，将她沖到了岸上……”

“上面還說，那個荷塘是林老爺專門用來銷毀屍體的，縣裡這兩年丢了不少人，都埋在他家的荷塘裡。”

現場本就因他的話開始騷動，此言一出，更是炸開了鍋一般。

“我家後面的巷子裡去年九月就丢了一個女孩，十二三歲，叫三丫，是不是就被他害了？”

“我娘家那邊也有一個，說是趕集的時候丢了……”

不論認識的不認識的，已經有人去報告受害者家屬了。

看到這一幕，楚留香臉上的笑再也掩不住，将杯中的酽茶一飲而盡，丢了塊碎銀子在桌上，“小二，結賬。”

他離開縣城時，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收到消息往縣衙趕。

見到代真時，她在院子裡晾曬炮制藥材，楚留香滿是得意誇耀地将自己此行的細節一一道來。

話語中滿是塵埃落定的輕松，“現在就等‘青天大老爺’抓捕嫌犯，審案定罪了。”

代真搖晃着手中的篩子，頭也不擡地說道，“我看不見得。”

“這話怎麼說？”楚留香道，“你可不能單是為了反駁我就在這唱衰。”

代真将手中的篩子放回木架上，手指撥弄着裡頭的藥材，不時抓一點用指腹撚一撚，以測試其濕潤度。

“我也說不好，隻是覺得，事不到臨頭，便無法想象人性醜陋的極限。”

楚留香認為她的想法過于悲觀，“已有數百人親眼見證過那些證詞，内容也都流傳出去了，便是有人想從中斡旋，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啊。”

代真笑道，“希望如此吧。”

楚留香後來又去探過林府，主人被官差拿走下了大獄，府中管事的許多也被抓去招供。

景物還是一樣的景物，卻無端透露出一種寂寥凄涼之感，大約是因為這裡的每個人都苦着一張臉罷。

這次，他想搜尋府上有沒有密室一類的建築，畢竟林承福拐帶許多少女來是供他淫樂，府上總還有幸存者，也許他要找的人就在裡面。

這個地方離男主人的院子不會太遠，必然在他很輕易就能到達的地方。

人隻要願意用腦子來思考，事情就會變得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