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真知道外面正是楚留香那個讨厭鬼,她猶豫着是否要把人放進來。
一來,這裡是她日常起居的地方,從不讓外人進來,二來,她又怕姓楚的查出了什麼重要的線索,把人趕走就錯過了。
還不等她思量出個結果,楚留香貼着門小聲說道,“我知道你在裡頭,你要是不讓我進去,我就一直敲門,咱們先商量好,要是把你的鄰居們都吵醒了,該找個什麼理由?”
代真氣道,“你真敢那樣,我就毒啞你,讓你以後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楚留香笑道,“便是要毒啞我,也得讓我進去。”
讓人站在外面總歸不好,讓巡夜的看見了,還會連累她。
代真想着,還是把人放進來了。
木門“吱呀”一聲,一個白影閃了進去,很快又沉悶地關上了。
今夜的月亮不僅圓,月光也格外皎潔,照在地上流水一般,雖沒有白日那麼亮,卻不影響視物。
楚留香進了門,目光掃了一圈,看到牆根處擺了幾排架子,上面放着竹笸籮,裡頭晾着的像是幾種藥材。
他恍然笑道,“怪不得身上帶着那麼厲害的迷魂藥,原來是醫藥世家啊。”
他這一句顯然是玩笑,代真不理,催他跟着。
進了屋,代真也不點燈,“我家裡不備火燭油燈,你若覺得不方便,早說明來意,早點離去。”
楚留香安然地借着窗外映進的月光尋了個椅子坐下,“你先告訴我,你昨日去義莊做什麼?”
代真與他隔着紅木方桌對坐,楚留香發現,她行動之靈活,一點也不像個瞎子,行走自如,毫不遲疑。
“我是個大夫,平時去義莊是查探那些死者的身體構造。”
楚留香怔了一下,“你……”
代真緩緩勾起一個惡意的微笑,“若不是那具屍體官府還要查案,我早就将它開膛破肚……”
楚留香在江湖遊蕩,見識的多了,很快平靜下來,“這也不是什麼壞事,畢竟死去的人已經死了,卻還能為活人做一點貢獻……若是日後我死在江姑娘前面,你也可以看看我的肚子裡腸子是怎麼擺的。”
他這樣坦然,代真本想惡作劇的心情淡去,對他生出了一點欣賞,贊歎道,“世上像你這般通透的人不多。”
楚留香展顔笑道,“謬贊了。我還有一事相問,江姑娘可知,雲靈縣上失蹤的那些人去了哪裡?”
他本不該問一個普通人這樣的問題,可任誰見識過代真聽聲辯位的本領,都不會不把她放在心上的,她這樣的人,常常心中明亮,會知道許多人不知道的事情。
代真精準地摸到桌上小巧的青瓷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送到唇邊,卻不喝,複又将茶杯放在桌上。
這一系列動作表明她内心正在掙紮,楚留香不語,隻淡淡地微笑着。
代真歎了口氣,“你怎麼知道我會了解這種隐秘的事,我是一個瞎子,能知道的都是别人告訴我的。”
楚留香笑嘻嘻地凝目注視着她無神的雙眼,“哪會有你這樣厲害的瞎子,你的耳朵,怕是比許多武林高手的耳朵還要靈敏,至少我所知道的,以耳力靈敏著稱的高手中,沒有一個能做到像你這樣。”
即便被他這樣誇獎,代真面上也不見喜色,“那些高手憑耳朵吃飯,沒了耳朵,也還有别的法子,可一個瞎子若是耳朵不好,必然是沒辦法獨自活着的。”
楚留香盯着代真瞧了半晌,“所以你發現了什麼,說出來吧,我會幫你的,你也看出來了,我武功還不錯,又是外鄉人,心腸也軟的很,是一個再合适不過的幫手了。”
他一再詢問,代真終于願意開口,“早些年,雲靈縣的治安還算不錯,凡是失蹤的人,大多也能找到屍體,大概就是這一兩年時間,失蹤的人多了起來,常常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還多數都是女人。
一開始,我以為是拍花子把人拐走了,鎮上的人也都有了警惕心,輕易不讓女眷單獨出門,縣裡接到的報案多了,也開始留意來往的客商。
但無濟于事,商人們或許有些不規矩,卻沒有做人口買賣的,人還是一樣地消失。”
說到這裡,楚留香的眉毛緊蹙着,陷入了困惑中,代真的思考與他差不多,他的瓶頸之處也正在這裡。
代真繼續道,“我想了好久,隻想到一個可能,那些失蹤的人無論是死是活,都一定有一個秘密地點,供幕後主使藏着他們。”
“這兩年中,縣裡修工程的人不多,我一一排查過,覺得有一戶人家最有嫌疑。”
楚留香追問,“誰?”
代真道,“縣裡姓林的那一戶,主人叫林承福的。他們家前年修了一個荷花塘,挖得很深,與縣裡的護城河相連,是一個毀屍滅迹的好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