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真看得出他是在勉力支撐,圍着他繞了幾圈,問道,“你是什麼人,藏在這裡有什麼目的,難不成……那邊的死者與你有關系?”
想到這人異于常人的體質,怕藥效消失,代真從發間摸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反手紮進了他的肩井穴。
楚留香頭腦中的暈眩漸漸消失,身體卻因為肩部的銀針麻木無力,他斜着眼看了下閃着光的針尾,苦笑一聲,“江姑娘,我是過路人,聽說此地發生了命案,好奇,便想來漲漲見識。”
代真冷笑一聲,“漲見識漲到了義莊,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那姑娘呢?你一個小女子都敢來這裡,我一個大男人,更不足為奇。”楚留香笑嘻嘻地反駁道。
代真不理會他話裡的試探,“說,你叫什麼,哪裡人士,來這裡有什麼目的,你若是不說,明天縣衙的人來了,正好把你抓進大牢。”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威脅他的方式是把他送進縣衙,楚留香倍感新奇,“在下……楚留香,漂泊為生,四海為家,如今流落到雲靈縣境内,便當我是雲靈縣人士吧。”
除了名字,其他的也算是實話,但代真以為他有意敷衍,半個字都不信,不肯再理他。
走到屍體前探查起來。
楚留香笑嘻嘻道,“你怎麼不繼續問了?是不是不信我說的話,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問完了,是不是該我問了?”
“你跟那具屍體有關系嗎?我聽守義莊的老頭說,你經常來,你來做什麼呢?”
代真完全忽視了他,楚留香肩上深入寸許的銀針逐漸被逼了出來,餘下一指長時,代真開口了,“你的武功很高強,我在小鎮上待了這麼多年,除了山上的那些大和尚們,就數你的内力深厚。”
楚留香駭然地望着她的背影。
“你現在一定在想,‘這女子什麼來頭,竟然有本事看穿我的行動,莫非背後長了一雙眼睛?’。”說到這裡,她似是覺得好玩,輕輕笑了起來。
楚留香沒心情笑了,他苦惱地看着人,一手輕輕地接住已完全離開他身體的銀針,“你把我看透了,可是我竟然看不透你,如此靈敏的耳力,走起路來卻跟沒有工夫的人一樣。”
代真忍不住了,放聲笑了起來,“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确實沒有工夫,就是個普通人呢?”
“你的耳力……”
“倘若你也是個瞎子,聽聲辯位的功夫怕比我還要高明許多。”
“瞎子?!”楚留香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愕然過後,反倒想通了許多事情,“所以你一進門就發現我了?”
代真不答,在楚留香眼中,這是一種默認。
他既驚奇又稀罕地走到代真對面,仔細地觀察着她那雙極有光彩的眼睛,心中生出許多心疼與憐惜。
聲音不由得柔和了許多,“你這些年,一定過的很辛苦吧。”
代真調皮地笑了笑,若是以後的楚留香,一眼就能認出她這是即将惡作劇的表現。
可惜現在的楚留香江湖經驗不那麼豐富,對待女人的經驗也少的可憐。
“所有初次見到我的人都跟你一樣的表現,可是他們不知道,上天若是關上了一扇門,會另給你打開一扇窗的。”
楚留香滿頭霧水,微睜着眼思考了一會,幹咳一聲,試探問道,“你的意思是——你異于常人的聽力是老天補償給你的?”
代真點頭,又似在苦惱什麼,抱怨道,“除此之外,我的嗅覺也十分敏銳,好比現在,我能聞到你身上有一股泔水的馊臭味,你——難道是個乞丐?”說到“泔水”二字,她還伸手在面前揮動了幾下,仿佛要把難聞的氣味帶走。
楚留香早已忘了自己現在的打扮,猛地想起另一重身份,讪讪地笑了笑。
“這隻是表象,你身上藏得更深的,是一種奇特的花香。”代真凝眉苦思半晌,腦中突兀地出現了一種她以往從未聽說過的花的名字,“是郁金香吧?”
她長長地“哦”了一聲,裝作恍然大悟,“你一定是勾欄瓦舍裡逃出來的小倌,裝成乞丐躲避追捕對不對?”
楚留香早看穿了她的故作姿态,搖頭無奈地笑了笑,“你既然連我多日不用的熏香都聞出來了,怎麼聞不到我身上用來改變膚色的藥汁呢?莫不是故意尋我開心,以報私仇?”
外頭夜風吹得樹葉沙沙,穿過空洞時的聲音凄厲尖嘯,仿佛枭鳥啼叫,代真的語氣飄渺而悠遠,“那就更奇怪了,你廢了那麼大工夫改換容貌,難道就是為了那邊的那具屍體?”
代真這麼一說,倒好似他是那害人性命的兇手,楚留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姑娘,你聽我解釋。”
接着将自己路過此地遇到一對失女的可憐夫妻,恻隐之心大發許諾幫二人找回女兒的事情一一說了。
他說得誠懇,代真印象裡确有那麼一對夫妻,他們走遍了周邊的幾個鎮,尋找女兒的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