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皇家歌劇院。
音樂劇與芭蕾舞劇愛好者者心中的聖殿,考文斯花園的白天鵝,同時也是夏章霧平時連門票都付不起的地方。
但他現在卻待在二樓金碧輝煌的包廂中,并深深地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左邊,三個好奇的未成年挂件。
前面,一個好奇的未成年女王。
右邊,一個正喝紅茶的未成年騎士長。
其中四個人的目光還都在齊齊地注視着他。
隻有太宰治似乎對外面的歌劇很感興趣,連半個眼神都沒有分給某位教授。
坐立不安的夏章霧:“……”
所以這是什麼未成年包圍圈嗎?救命,他快沒法呼吸了!
他用沉重的目光看向身邊唯一的成年人。這位俄羅斯的偵探先生正在看着舞台上的風景,顯得相當泰然自若。
夏章霧默默地再次調整了一下坐姿,突然格外想念柯南·道爾起來。
要是對方也在這裡,至少阿加莎的目光會從自己身上挪開,轉而全神貫注地關注起那個不着調的偵探,免得他在女王面前胡言亂語。
可惜,那家夥很有自知之明地沒進來。
歌劇院裡回蕩着女高音動人的歌聲:
“讓我這幸福的人告訴你,
指環向我證明了齊格弗裡德的愛意!
你去諸神那裡,
告訴他們我的指環的事,
我永遠不會将愛情放棄!
他們永遠無法将我的愛情奪去,
哪怕沃爾哈拉的輝煌壯麗
會淪為廢墟!”
“這是什麼劇目?”
太宰治扭過頭,好奇地問道。
“《尼伯龍根的指環》。”
費奧多爾放下咖啡杯,輕聲解釋道:“現在應該是第四幕諸神黃昏的第一場。”
“我很喜歡瓦格納先生的這部劇目。”
主位上的少女微笑着說。
這是她在夏章霧等人走進包廂後說的第一句話。說話時,那對接近于半透明的銀灰色眼睛輕輕地眨了一下,姿态俏皮而又落落大方:
“當然啦,這麼選也是因為也沒多少比《尼伯龍根的指環》還長的樂劇了。嗯——倫敦的路況總不至于讓諸卿堵上八個小時吧?”
《尼伯龍根的指環》總時長十六小時,演出一般分上下兩場,平均下來就是一場八小時的時間。确實是不管交通怎麼堵塞,都讓人能在劇目結束之前到場。
“陛下,倫敦的路況還沒有到這個地步。”
阿加莎收回了看着夏章霧的目光,一臉嚴肅地回答。
不再被盯着的夏章霧松了口氣。
“哇哦。”他說,“阿加莎,你現在好緊張。”
或許是因為還差幾個月成年,這位新上任的近衛騎士長在有女王在場的時候總是有點嚴肅過頭的傾向,渾身都緊繃得要命,連表情都從平時的随意變成了不苟言笑的樣子。
“你閉嘴!”
坐得筆直的阿加莎·克裡斯蒂小姐立刻又瞪了回來,繃着一張臉,從牙縫裡惡狠狠地擠出了幾個字。
“噗。”
主位上的女王陛下用折扇抵住了嘴唇,銀灰色的眼睛彎起:“克裡斯蒂卿,放輕松。就像是L……夏卿說的那樣,你太緊張了。”
“唔,好的,陛下!”
阿加莎的耳朵稍微紅了一點,大聲地回答了一句,然後把身子坐得更直了。
夏章霧眼角一跳:真雙标啊,你這家夥!
知道的人清楚她現在是在皇家歌劇院聽歌劇,不知道的人估計會以為她現在是在女王生日的閱兵儀式上面呢。
女王再次彎了彎眼睛,但也沒有繼續勸導,而是直接看向夏章霧。
“諸卿應該也不是喜歡繞圈子的風格,那我就直言這次麻煩諸卿前來的原因了。”
她用清脆的聲音說:“在半個月前,劍橋突然出現了死者死而複生的傳說。而根據鐘塔侍從的調查,這條傳言确實屬實。具體如何,就麻煩克裡斯蒂卿介紹了。”
死而複生?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來到了這位年輕的騎士長身上:跨越生與死壁壘的奇迹,這可比人變成怪物新奇多了。
“目前為止,死者複生案例隻有一例。”
阿加莎莊重地說,在話題終于來到自己的專業領域後,她臉上的表情更嚴肅了:
“複生者是英國劍橋郡的普通人,去年四月因病去世。半個月前,守墓人聽到他的墳墓傳來不正常的響動,開墓後發現他已經複活。”
說完,她就從自己身前的文件袋中抽出幾份複印件,給了夏章霧他們遞過去。
夏章霧微微皺眉,掃視着上面的記錄。
鐘塔侍從在找到這個人後顯然已經做了大量的檢查。他們既然都說“死者複生”屬實,那麼就确實存在,無需質疑。
但……照片上那個複活的死者樣子,未免有點太不對勁了。
夏章霧快速地掃視了一遍報告,十分肯定地得出結論:與其說那是經曆複活的活人,倒不如說那是一具會行走和說話的屍體。
報告上則是這麼說的:
「經檢查,複活者的身軀機能與死亡一年的屍體大緻相同。擁有基礎行動和語言表達能力,同時具有明顯的常識缺失和多動傾向。
對外界反應有限,說話時夾雜大量無序詞組與生造詞,幾乎無法溝通。但在部分遊戲當中表現出約六七歲左右的思考能力。」
夏章霧往後翻了翻:後面的這幾張照片都是那個複活的死人玩遊戲時拍攝的。在拼圖遊戲和積木遊戲當中,他都成功地搭建或者拼出了許多奇形怪狀的東西。
怎麼說呢,就是最終的成品不太像是人類能夠想象出來的産物。
太宰治在旁邊發出嫌棄的嘟哝聲。這回聽上去比起充氣的河豚,更像是應激的貓在哈氣,以此來表達自己對某些事物的堅決厭惡。
夏章霧安撫般地按了下他的腦袋。
“僅此而已嗎?”
費奧多爾也簡單翻閱了一遍報告,他的聲音依舊相當平靜:“就算它牽扯到了複活,如果這種事件隻有一例,你們也不會過來找我們。”
畢竟作為類似自然現象的存在,文學負面體如果不鬧出大亂子,大家也都随它們去。反正就像雨後的彩虹,其中絕大多數隻要過上幾個月就會自然消失,也費不着人類專門為之勞心勞神。
阿加莎呼出一口氣。
“當然不止。諸位應該聽說過坦噶尼喀大笑病和斯特拉斯堡舞疫吧?”
這位近衛騎士長說:“在此人複活後,他的周圍出現了與這兩次事件類似的現象。無休止的大笑和舞蹈開始在劍橋居民當中傳播,在兒童身上尤其嚴重。”
又是孩子……
夏章霧深深地皺起眉:“有人死亡?”
“沒有,這就是問題所在。”
阿加莎輕輕搖頭:“在因精疲力盡昏厥後,他們沒有任何醒來的現象,也沒出現因長時間昏迷導緻的身體不良情況。目前,這種現象的範圍一直在持續擴大。”
夏章霧皺了下眉。
竟然沒有人死亡?這次的文學負面體看上去可要比人間失格溫和太多了……
“所以最初我們确實沒有太重視這件事。”
阿加莎·克裡斯蒂的聲音逐漸低沉下來:“但就在四天前,鐘塔侍從的一位成員失蹤了。”
鐘塔侍從成員,失蹤。
夏章霧快速地把這些詞在腦海裡排列組合了一下,飛快地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