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
自從夏章霧準備接受自己作為“先知”,作為唯一能從作者和讀者的口中得知命運的人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被人們詢問有關它的問題。
——而對于這種提問,最明智的方法是不做出任何回答。夏章霧不應該打開書去看讀者此時必定會給出的“解答”,也不應該去詢問必然知道這個答案的作者。
他需要保持沉默。先知應該保持沉默。
但是。
但是……
“但我當時怎麼就胡言亂語起來了呢?”
夏章霧捂着自己的臉,一臉痛苦地對畫外音發出抱怨:“我怎麼當時就沒有狠狠地賣關子,然後用‘嘻嘻’來回答這個問題?”
已經三天了。
距離太宰治向他提問的那一天,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十多個小時。
夏章霧已經這麼糾結三天了。
“總不至于是因為當時他表情太嚴肅了吧?”
這位救世主正頹廢地嘟哝着:“讓人感覺必須得給出一個正經答案什麼的。”
如果說有什麼值得安慰的地方,大概就在于有的讀者的想法和他一樣了。
“嘿嘿,騙小孩子,真壞啊。”
畫外音在他身邊嘻嘻地笑着。
“才不算騙。”
悶悶的聲音傳來:“反正是未來的事,隻要我在未來真的做到就行了。至于怎麼做——”
夏章霧突然擡起頭,他頹喪的表情突然變得滿是堅定:“偉大的畫外音和旁白啊,告訴我到底如何才能實現我做出的預言吧!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算是讓柯南·道爾再多欠我五十鎊都在所不惜!”
“……”
畫外音的笑聲突然消失了。
“你。”它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說,“這三天就想了這麼點東西?看你這三天滿臉糾結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在拯救世界和拯救一個人之間做着劇烈的心理掙紮呢!”
夏章霧毫不尴尬地咳嗽一聲。
“不要為我擅自腦補那麼多心理活動。”
他說:“而且像是拯救世界還是拯救一個人之類的問題,可比‘應不應該讓柯南·道爾多欠我五十鎊’容易考慮多了。”
“咦?真的嗎?那我得找個機會問問你這樣的問題。”
畫外音“哦呀”了一下,随後笑嘻嘻地拖長了聲音:“總之呢,你想要的答案很簡單——”
“禁止賣關子。”夏章霧沒好氣地說,“讀者看到都會嫌棄你水字數的。”
“喂喂喂,免費章節水什麼字數啊!我水字數都是在付費章節好不好!”
畫外音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哼,我還是直接說算了:算你給出的回答還算謹慎,沒有告訴他‘你能夠找到’。因為那孩子是永遠沒有辦法尋找到那個答案的。”
夏章霧雙手環抱。
“永遠。”
他說:“哇哦,真是殘酷的評價。”
被造物主欽定的事實如是述說着:
你永遠無法找到生命的意義。
對于一個執着于尋找這個答案的人來說,這個回答到底算是什麼呢?
“不要這麼說我啊。”畫外音說,“你自己在回答之前,不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嗎?所以才沒法把‘你找到了’說出口。”
要說原因,其實意外地簡單——
“因為他的異能是人間失格,因為他的異能是這樣終極的反異能,因為他的異能是對自我身份的拒絕,讓他成為了異能者中的非異能者。”
夏章霧托着下巴,望向天空:“能尋找到活着意義的人,怎麼可能擁有這種異能?”
某種程度上來說,異能才是這個世界上對于異能者的終極預言。許多東西從異能覺醒的那一刻便已注定,永遠都沒有辦法改變。
沒有人回答。
隻有氣流從身側擦過的聲音。
畫外音似乎在風的間隙中微微地歎了口氣。
“但我本來就不是問你這個問題的。說實在的,我本身隻是一個根本不明白活着的意義有什麼重要之處的人。”
夏章霧突然打破了沉默。他強行把這個話題掰回了最初的模樣:“我向他承諾的事情隻有一個,那就是他不會為自己的活着感到後悔。”
生命的意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活着,存在着,感受着。
被這個世界改變,也改變着這個世界。
“其實隻要死個人就可以做到。”
畫外音突然說:“如果隻是這樣的話。”
“你閉嘴。”
夏章霧隻覺得嚴肅的氣氛全無,他拼盡全力才沒有給作者翻一個白眼:“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
作者想這麼回答。
但它咂了兩下嘴,突然放棄了把這件事告訴自家主角的打算。
“那就把他帶上吧。”它說,“之前有些讀者不就已經告訴你這個回答了嗎?你也下定決心了吧。”
“接下來你面對文學負面體的旅途,帶上這個孩子好了。他會擁有絕對不會後悔的經曆的——至于剩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行。”
“你?”
夏章霧吐出一口氣,擡起頭,表現出了顯而易見的懷疑。
“我可是甜文寫手哦?”
虛空中飄來很是理直氣壯的聲音:“或許不夠甜文,但這種事情簡直是輕而易舉,你就等着瞧吧。”
說完它就開始笑,得意洋洋地哼起了歌,而且還是之前夏章霧和太宰治待在公園裡時聽到的那一首。
當然,這次夏章霧還是沒有聽懂。
那模糊不清的調子配上亂七八糟的日語,簡直可以讓任何語言學家都望而卻步。他隻能模糊不清地聽出這首曲子裡存在着的熱烈與傷感并存的基調。
“所以說啊——”
聽着聽着,他也忍不住笑了:“這首歌的名字到底是什麼?你唱得也太爛了吧?”
歌聲短暫地停頓,笑嘻嘻的聲音再次傳來:
“嘿嘿嘿,你猜?”
“不,我可不猜。”
夏章霧毫不猶豫地說。
他扶着牆站了起來。
随後,他以一往無前的氣勢走過街道,走到太宰治他們家的門口。當然,這一次他不準備繼續翻牆強闖民宅。他是要從正門進去的。
于是夏章霧就在正門看到了費奧多爾。
那位俄羅斯人站在已經多了幾分暖意的空氣裡,似乎是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