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說。
“問題?”
耳機那頭發出有點不解的重複。
就連坐對面的坂口安吾都停下了用生雞蛋拌飯的動作,好奇地看向他。
“沒什麼,我的意思是你在它的面前最好表現得堅定一點。不要嘗試從它身上尋找任何問題的答案,也不要提問和相信它的任何解答。”
夏章霧看着豌豆的目光有一瞬間可以算得上是惡狠狠,眉毛都皺緊了,但很快就又舒展開來。他把豌豆全都挑到一邊,語氣也重新恢複了平時輕佻且懶散的樣子:
“不管怎麼說,多注意點東西總沒有害處——不過說這個可能有點多餘。你肯定會在方方面面都很謹慎。記住,隻要告訴它我們的計劃就行。如果你已經做好準備,那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坂口安吾默默投來了“你這家夥怎麼還這麼挑食啊”的眼神。
“而且不需要強迫自己回想起妹妹,我想那個生物需要的不是你的絕望和痛苦,否則它應該早就出現了。嘗試一下别的情感吧。”
夏章霧很好心地提醒道。
“我,我會努力的。”
耳機那頭傳來深呼吸的聲音,随後呼吸聲開始逐漸放緩,最後變成了睡夢般均勻的呼吸。
夏章霧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任何其他的動靜。于是他臉上的表情很快就輕松起來,繼續吃着自己的早飯。
“話說回來,你們早飯是不吃壽司這種可以随身攜帶的食物嗎?你們這裡的人是不是都沒有上班趕時間的苦惱?”
“确實是可以吃壽司啦。”
坂口安吾虛着眼睛,口中發出犀利的吐槽:
“但是這種連早飯都沒有時間吃的生活怎麼想都太可悲了吧……”
夏章霧有些古怪地盯着他,随後回憶了一下讀者的評論,臉上逐漸浮現出不懷好意的微笑。
“作為初中生的你,說出這種話當然很輕松。”
他站起身,拍拍坂口安吾的腦袋,給出了相當惡毒的“預言”:“但有朝一日,你也會成為可悲的社畜的。我期待那一天。”
說完這句話,夏章霧潇灑地轉身離開,隻留下了坂口安吾一個人目瞪口呆。
“喂喂,這是詛咒吧!為什麼你這個先知還兼職詛咒人?”
初中生第一次被成年人的不要臉給震驚了,不過最重要的不是這個,是另一件事:
“而且你走前是不是該還我飯錢——”
然而夏章霧根本就沒聽見未成年的控訴。
此時的夏先生已經成功從小飯館中溜走了,并在街上和某位明顯是在等着他的俄羅斯偵探打了個招呼。
“嗨,大偵探。要和我們的誘餌先生聊聊嗎?當然,我說這話隻是客套一下,你别當真。”
他懶洋洋地說了句,兩隻手都插在口袋裡,習慣性地沒話找話:“計劃進行得還不錯。我聽不到那小子的聲音了,應該是被拖進了回憶裡。現在有什麼想說的嗎?”
費奧多爾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似乎真的認真考慮起了自己應該發表對此什麼看法。那對酒色的眼睛看得夏章霧有點心裡發毛,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幾步。
然後,夏章霧就聽到他用笃定的聲音說:
“關于不能向人間失格提問的事,你最初沒打算提醒石坂洋次郎。”
夏章霧臉上散漫的表情消失了。
隻有在他的臉上沒有那種過于活潑和浮誇的幼稚神色時,人們才會發現夏章霧的外貌其實非常有攻擊性,甚至可以說有點刻薄。
尤其是他微微上翹的唇角,好像天生就帶着點兒尖刻的傲慢和譏諷意味,像是随時都準備好了要嘲笑某些東西。
過了好幾秒,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才重新回到夏章霧的臉上。這位人類學教授打了個哈欠,突然顯現出興緻缺缺的模樣。
“嗯,所以呢?”他問。
“您應該得到了有關他未來的預言。您知道他不會在這裡死去。所以,您想通過這個方式,來驗證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确。”
費奧多爾的表情不變,隻是輕聲說:“‘向人間失格詢問’會不會是人間失格産生作用的另一個關鍵點,甚至唯一的關鍵點?您想知道這個答案。”
除了他得到的不是預言,而是作者親自做出的承諾之外,其他的地方,全中。
“不愧是大偵探。”
夏章霧鼓了鼓掌:“全中。”
他昨天晚上之所以一直糾纏着作者,就是為了從它口中确切地得到“石坂洋次郎能夠活到許久之後”的承諾,好實施自己的計劃。
否則他怎麼可能為一個素不相識的未成年,跟作者讨價還價、費盡口舌?他又不是那位道德素質遠超常人的江戶川警官,夏章霧自認為自己的良心基本上微乎其微的。
“那你為什麼會突然放棄這個計劃?”
畫外音突然開口,它的聲音笑嘻嘻的:“我很好奇哦,沒什麼良心的夏先生?”
你給我閉嘴,這兒沒你的事!
夏章霧在心裡嚴厲地指責。
“但您卻放棄了這個計劃。”
費奧多爾也微笑起來,他沒有被夏章霧要求閉嘴,于是很順利地把接下來的話說了出來:
“果然,是好人啊。”
“……”
夏章霧默默地轉移了自己的指責對象。
他用非常、非常深沉的目光看着俄羅斯人,忍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艱難地從嘴裡擠出了幾個字來。
“所以?”他咬牙切齒地說,“你大中午的跑過來找我,就是來詛咒我上天堂的,是吧?而且我放棄這個計劃,隻是因為我已經有了另一個萬無一失的究極方案了——”
“唉,口不對心。唉,傲嬌。”
作者在旁邊,用十分悠然的語氣說道:“突然想起來,前幾章似乎有人說傲嬌已經退環境了。哎呀呀,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