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章霧很希望某位可惡的俄羅斯人說這話的意思是在開玩笑。甚至有那麼一會兒,他都已經成功說服自己了。
但作者還是冷酷無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想多了。”它說,“我可以發誓,他的這句話是真心的。”
夏章霧:“……”
沒法繼續自欺欺人的夏先生選擇惡狠狠地瞪費奧多爾一眼。對方很坦然地接受了這道目光,臉上甚至還帶着微笑。
“他是怎麼做到活到現在都沒有被人打死的?”
夏章霧幽幽地盯了半晌,最後向作者問道。
是啊,為什麼呢?
作者的嘴角抽了抽:這個問題實在太精髓了,精髓到它都沒法正面回答。
“你不如好好想想,你是怎麼做到活這麼大都沒被人打死的。”它無比懇切地開口,“孩子,是殺人犯法的現代社會救了你。”
比起費奧多爾,像你這種說話不是施加嘲諷,就是在揭人傷疤和揭人老底的家夥,能活到這麼大才是真的奇迹。
“怎麼可能,我從小到大都是人見人愛。”
夏章霧鄙夷地眯起眼睛,表示畫外音全是在胡扯:“否則你以為我是怎麼和鐘塔侍從的讨厭鬼混到一起的?當然是靠我的人格魅力!”
“?”對方緩緩打出一個問号,“能和鐘塔侍從混到一起就說明你很有問題了吧!”
它義正辭嚴地反問道:“你确定你們幾個不是物以類聚、蛇鼠一窩、狐群狗黨、沆瀣一氣、同流合污、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我猜你說這段話時在查成語字典。”
夏章霧突然非常敏銳地說。
作者默默地關掉了手機後台網站。
“閉嘴。”它說。
通過攻擊他人,成功避開了一次針對自己的人生攻擊的夏教授聳了聳肩。
他把剛剛打開的筆記本揣回懷裡,拔起插入最後一個中樞控制器官的獵刀,臉上重新有了笑容——那是從作者臉上轉移來的。
“要是晚來幾天,它們應該也會自己餓死。”
費奧多爾打量着這些屍體:“這裡的電源應該在很早之前就切斷了。”
“能看得出來。”
夏章霧掃視着地面上已經沒有聲息的爛肉:“大概斷電好幾天了。否則也不至于到人相食的地步。”
費奧多爾眨了眨眼睛。
“看來您已經發現什麼了。”
他說。
“一些大緻的猜想。”
夏章霧随口說着:“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尋水獸嗎?當時我隻見過一種人類轉化而成的怪物,有關尋水獸的聯想也隻是猜測。但昨天,我在警局裡問江戶川借了了一批案件有關的資料……”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
“和我想的一樣。人變成的怪物具有各自神話學的原型。這些原型也影響了它們身為怪物時的行為邏輯。我想,這也大概和它們選擇變成怪物的原因有關。而這裡的兩種怪物,如果沒猜錯的話……”
“溫迪戈。”費奧多爾輕聲說道。
“啊,是的。如果坂口安吾的描述無錯,研究員變成的怪物很有可能是溫迪戈。印第安人傳說中的食人怪物。有鹿角的那個,不過這裡的怪物角不是很長,最後就成了三角頭。”
夏章霧擺了擺手——這倒不怎麼難猜,溫迪戈作為怪物也十分有名,而且吞食同類的特征過于顯著了:“按照這個猜測來看,它們之所以選擇堕落為怪物,是因為停電帶來的饑餓。”
所以停電的時間絕對不短。
雖然夏章霧懷疑這個研究所裡的人根本沒有什麼底線,但就算不考慮道德問題,吃自己的同類也會是最壞的選擇。
畢竟作為一種有智慧的大型動物,人類還是很難殺的。
“我好奇的是另外一點。”
費奧多爾看着這裡的東西:“這裡的孩子變成的怪物是什麼?”
“我不知道啊。”
夏章霧的回答非常爽朗:“不過很有可能是阿茲特克神話裡的左蜂鳥。我不是專門做這方面研究的,所以隻能猜個大概。”
費奧多爾揚了揚眉。
這個他也隻是略知一二,在夏章霧給出答案後才回憶起來:“在阿茲特克神話當中,被俘虜後死去的人靈魂将歸于左蜂鳥。他們有時會以蝴蝶和蜂鳥的姿态重返人間。”
“和現在的場景很像,對吧?”
夏章霧回答。
不管是被俘虜的人,還是蝴蝶或者蜂鳥,亦或是“重返人間”,都能和目前發生的一切對應。
他擡眸望向坂口安吾的方向,那片有着手電筒光芒照耀的區域,突然換了個話題:“安吾那孩子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他們的心願了。”
他想到了剛剛從筆記本裡的内容。
嗯,當然不是那些嚷嚷着他和費xxx談戀愛的内容。而是讀者非常鄭重的提醒。
「……不如說你該考慮一下面對了上層黑暗的安吾很大可能無法回到他原本的命運中去,但他要以個人的身份追逐正義的話那些背景實際上是非常有幫助的,現在他恐怕要習慣孤身作死之後會有救人的偵探搭檔出現了。」
夏章霧歎了口氣。
的确,按照目前的情況,坂口安吾大概率是沒有辦法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了。
因為自己的默許,在這個故事裡,他的命運已經發生了改變。所以他這個倒黴先知必須要對改變的命運負起責任才行。
托付給江戶川嗎?
不行,他們一家都是沒有什麼武力值但又有充沛好奇心的家夥,要是聚在一起扒拉出了什麼驚天秘密,那就真的完了。
但在日本,他也沒有别的可以托付的人。
所以隻有一個答案了吧。
“我打算帶那孩子回倫敦。”
夏章霧以下定決心的語氣說。
費奧多爾的視線慢慢地挪了過來。
“哦?”他微笑着,“您想養孩子了?”
夏章霧默默後退一步。
“呃,我隻是要對他負責?”
他試探性地回答。
話說回來,這種周圍環境仿佛突然變得尴尬起來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感覺就像是自己做出了什麼很對不起人的事一樣……
“我沒有反對的意思。”
俄羅斯人很快就挪開了視線:“您當然可以這麼做。也不需要向我解釋。”
夏章霧:“呃,那好?”
雖然對方已經不再看自己了,但怎麼感覺氣氛更尴尬了些。
坂口安吾不知道外面自己引發的小麻煩。
他隻是在大段大段撲面而來的記憶當中劇烈地咳嗽着,身體彎曲,宛若溺水之人那樣地大口呼吸着充滿血腥味的空氣。
一段段的記憶就像是海潮。裡面的每一滴水都是讓人無法言語的悲傷。
“已經到43号嗎?”
在紛至沓來的記憶當中,有人這麼說。
“還有其他的項目要進行,而且最近用掉的素材太多了。”另一個人平靜地回答。
“哦,那就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