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道道刺耳的尖叫聲,甬道被割開,李長弓從裡面跳出來。
落地,腳下堅硬,不再是松軟的黑泥,周圍熟悉、昏暗、遍布藍色熒光的植物,仿若剛才的地穴。
但不一樣,不是同一個。
在之前的地穴中,李長弓因為找出口,每個地方都仔細尋找觀察了,和現在這個地穴很像,但不是同一個。
回身,李長弓頭皮發麻。
身後的黑泥已經裹成黑蛹狀,中間位置被割開一道長縫,裡面空了。
是因她的逃離而空。
那裡本應是她。
如果她沒有逃出來,這個黑蛹将會變得和她之前所見的黑蛹一樣,變得光滑堅硬猶如岩石,随後從中間裂開蜘蛛紋,從裡面鑽出來一個似人非人的怪物。
這個未完成的黑蛹還在收縮,并朝着李長弓的位置緩慢移動,似乎并不死心。
李長弓盯着它,口中再次分泌口水。
她又餓了。
等李長弓将這個比她還高的黑蛹吃完,擦了下嘴巴,再次因為飽腹感引來困頓,肩膀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李長弓将匕首刺入同一個地方,緩慢的轉動半圈。
額頭上因為疼痛沁出汗水,不過她整個人是清醒的。
沒了饑餓和食欲的幹擾,李長弓打量着被她吃剩下的黑蛹殘骸。
無法想象比人還高的黑蛹能裝在她的胃中,但她确實是都吃下去了。
那剛才待得地穴呢?
剛才被她吃下的黑蛹會不會就是剛才的地穴。
地穴的上下左右,也都是黑色的岩石,雖然堅硬,但和那些死掉的黑蛹,顔色、材質差不多。
說不定就連礦洞坑道、石壁,也都是黑泥。
這樣想來,從她被黑泥從地面拉下來,她自以為掙脫了黑泥,其實是越下越深,一直身處在不同模樣的黑泥包裹之中。
李長弓掃視現在這個地穴,眼球不受控制地抖動,這些未知的、可怖的,不僅沒有令她害怕,還讓她興奮。
至于黑泥到底是什麼。
蒼城肯定不知道,不然也不會将進礦洞這件事委托給自己,他們隻是單純地怕死。
那鶴歌城呢,能讓首領親自來此,他們說不定是知道些什麼。
首領。
剛才解決掉的黑蛹中,還少了兩個人,說不定鶴歌城的首領,那個白頭發男的還活着。
李長弓用匕首在地穴的石壁上敲下來一塊石頭,咬了一口,吐了。
根本沒有剛才的好吃。
李長弓準備再試試其他的,剛走兩步,頭一栽,倒了下去。
地穴的頂部,嶙峋的石壁上,在溝壑中鑲嵌着一個人,他的四肢以正常人無法做到的弧度扭曲着,好将自己與凹凸不平的石壁融為一體。
他見李長弓倒下,從頂部跳下來,輕飄飄的落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同時扭曲的四肢也像記憶橡膠一般,充滿彈性地恢複原狀。
普通人的身材,普通人的身高,普通人的長相。
唯一不同的是,他有一頭引人注目的白發。
他走到李長弓身邊,踢了她一腳:“起來。”
空蕩的地穴,除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李長弓再無他人。
李長弓的眼睛還閉着,她臉側着,半邊壓在地上,半邊露出,露出半邊臉上,嘴角微微上勾,像是在回應說話的這個人。
“别玩了,有人來了。”那人催促道。
地穴再次變換,整個地面突然就空了,不是地面碎裂,而是空了,沒了,一瞬間完全消失了。
這人和李長弓沒了落着點,直直下落,而這個地穴連帶其他,像是突然放棄了僞裝遮擋,沒了彎折的坑道,也沒了發光的植物,就連坑窪不平的石壁也不見了。
地下的礦洞,第一次在李長弓的面前恢複了他的原本樣貌。
千米之下,除了黑泥還是黑泥。
兩人落到底部,是個比湖還大的黑泥潭,看不出深淺,白頭發的男子依舊輕飄飄地站在黑泥上,看着李長弓仍保持着最初倒地的姿勢,一點點陷入黑泥潭中,直到整個人都沉沒其中。
黑泥潭一眼看不到邊,平滑如鏡。
白發男子隻需略微低頭便能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他擡手扒拉了下白色頭發,似乎很不滿意。
還不等白發男子将自己打量完,李長弓從黑泥潭中佝偻着站了起來,黑泥吧嗒吧嗒地從她身上往下掉。
“玩夠了?這次來的人不錯,還能用兩個,走吧,去外面看看。”白發男子伸展手臂,笑起來,擡頭看着黑漆漆的頭頂,躍躍欲試。
李長弓沒動。
白發男子回頭,臉上笑容消失。
“你是誰。”他問。
李長弓擡起頭,她腦後紮的馬尾早都散了,黑發垂落,上面糊滿了黑泥,黑泥從頭頂滑到發尾,積累成發梢承受不住的重量,啪嗒、啪嗒,一塊一塊地從發梢掉下去。
【讓我出去!】
【讓我出去!】
【讓我出去!】
李長弓側頭,拍了下腦袋,将腦袋裡的聲音拍走,露出一個笑。
“你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