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白發男子像是明白了什麼,露出憤怒,朝着李長弓沖過去,一把将她掄起來,從手中甩出。
李長弓在空中翻身,毫發無損地落在黑泥潭上,她低頭,看見平滑如鏡的泥潭上自己的倒影。
她捋開有些遮擋視線的頭發,動作間,手指上的黑泥抹到臉上幾點。
黑泥潭的表面雖有張力,但也需自身控制好力度才能穩立于之上,李長弓一時失神,腳下踉跄,陷進黑泥潭半腳,她微微後仰拔出腳,站穩身形。
站穩之後,李長弓活動着僵硬的手臂,面上閃過一絲迷茫,整個人像是剛熟悉這具身體,看了眼伸直的手背,有什麼不一樣了,這個身體。
白發男子看到李長弓生疏的動作,面色緩和,催促道:“别鬧了,外面有人來了,快點适應了身體我們走。”
“去哪。”
李長弓收回看着倒影中重複與自己一樣動作的視線,凝視對面。
白發男子停下,緊緊盯着李長弓:“這種時候别鬧了,再鬧我生氣了。”
李長弓笑了,倒影中的李長弓也跟着笑了。
匕首從袖口滑出,被她握在手心中,剛剛還略顯生疏的身體此時已經快速熟悉了。
李長弓朝着白發男子沖過去,鋒利的刀刃和她的眼睛一樣亮。
白發男子擡手抵擋,可沒估算到李長弓的速度如此之快,雖躲過了攻擊,但還是有一縷頭發緊貼着頭皮被李長弓削下來了。
李長弓手臂一伸,兩人錯身的同時将白色的頭發握在手裡。
白發男子沒停,轉身躲過攻擊的同時,腳下橫掃李長弓,被李長弓踩着腿跳過去,落在另一邊。
白發男子看到幹淨衣服上的黑腳印,咬牙。
“看來你是沒成功!那就去死吧你!”
李長弓展開手,摩挲着手裡的發絲,就是普通的頭發,感覺不出異樣。
【啊啊啊啊啊——】
【救救——】
【……】
耳朵裡的聲音又開始了。
白發男子手臂以詭異的角度伸長,像是蜘蛛腿一樣,比身體長了四五倍,一把拽住李長弓的腳踝,将她提起來,高高掄起使勁砸下去。
隻聽一聲擊打黑泥潭泥面的巨響,黑泥炸開,李長弓整個人的半身都被砸到黑泥裡面。
白發男子沒松手,提溜着又将李長弓提起來了,李長弓忍着疼痛,極力想要掙脫,但緊接着又被高高舉起再砸下去。
“割我頭發,踩髒我衣服,死吧死吧死吧!”
白發男子面容可怖,表情扭曲到誇張,他一下一下地将李長弓提起往泥面上砸,很快周圍遍布被李長弓砸出來的大坑。
砸累了,白發男子喘着粗氣将李長弓提到眼前。
李長弓整個人軟綿綿地倒挂在白發男子長到誇張的手臂上,勉強睜開血糊的眼,聲音微弱。
“不就踩了一腳,至于這麼大的氣。”
白發男子冷笑:“這可是我等了多少年等到的新身體——”
來了!李長弓屏着呼吸,靜等後話。
隻見白發男子嘴巴一開一合,剛起聲音,就見一顆子彈破空而來,從白發男子後背穿胸而過,帶起的沖擊力将他整個人趴着釘在黑泥潭上。
白發男子握着李長弓腳踝長到誇張的手臂迅速回縮,回到正常手臂長短,李長弓沒了束縛掉到泥潭上。
“咳咳——”
白發男子咳出幾口血,手撐着泥潭想要起身,但更多的子彈從高空射來,血花四濺,幾乎将他打成個篩子。
如此密集的子彈,沒有一顆擊中李長弓。
李長弓被砸軟的軀體,一點一點地伸展,看得出來她很痛苦,像是面條一樣的手臂,漸漸有了骨骼雛形,骨骼頂起肌肉,肌肉撐起皮膚。
如此清晰了然地意識到身體和以往的不同。
但此時李長弓顧不得這些,她撐着泥潭費勁地站起來,走到白發男子身邊,踢了他一腳。
“說話,這是你等了多少年等到的新身體,後面呢!”
白發男子被踢的身體彈了一下,緊接着吐了口血,徹底閉上了眼睛。
李長弓臉黑下來。
黑泥潭之上的高空,是高不見頂的黑岩,昏暗的地穴,隻有黑泥潭的潭面有些粼粼波光。
随着一聲巨響,地穴的頂部被炸開,刺眼的光從高空照入,李長弓忍不住擡手遮掩,眯起眼睛從縫隙中看到,在無數高空落石蕩起的粉塵之下,幾道人影逆光而站。
李長弓不顧身體還沒重組好的疼痛,握緊匕首,擺出準備戰鬥的姿态。
“别緊張,我們沒惡意。”其中一道人影從粉塵中走出來,手上正舉着一把槍,他朝着地上的白發男子微微側頭,“剛不是還幫了你。”
李長弓冷着臉,是幫了,幫忙在說到最關鍵處把他打死了,白瞎她受了這麼大的罪。
“你們又是誰。”
那人看起來很年輕,說起話來眼睛彎彎的:“不先道謝嗎。”
“多謝。”李長弓冷臉咬牙。
“這還差不多。”那人笑起來,此時已經走到李長弓近處,他沒管地上死的人,而是饒有興趣地圍着李長弓轉了兩圈。
他手裡的槍和李長弓以往見過的槍都不一樣,看起來更精緻、更煩瑣,想必威力更強,地上的白發男子就是威力的展示品。
其餘幾人還留在原地,看起來沒有過來的意圖,但李長弓依舊不敢松懈。
她自認一直保持有足夠的警戒,但這些人不論是出現還是炸毀地穴,甚至是開槍打死白發男子,她都沒有絲毫察覺。
這個人沒有在開槍打死白發男子時對自己動手,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并不在他們的目标範圍。
按李長弓的猜測,這個白發男子原本應該是和自己一起來到這裡的,那個鶴歌城車隊裡的首領,那個同樣白發,但身體孱弱的男子。
尤其是他被槍擊前的話。
這可是我等了多少年等到的新身體——
這句話更加肯定了李長弓的猜測,因為一些原因,鶴歌城的首領被頂替了,甚至他還認為自己也被頂替了,而在意識到自己并沒有被頂替後動了殺心。
“真不錯,身體好用嗎,還習慣嗎。”
舉着槍的人笑嘻嘻地問李長弓,打斷了她的思緒,讓她遲緩的感知到了因為緊張被忽略的身體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