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竟忽然說:“你那賣的什麼布?”
對面布行老闆立刻說:“上好的雲錦!這可是隻有京城上等人家才用得起的!高等貨!用我家的小夫妻,那成親隻有是蜜裡調油喲……”
“好,來十匹。”
“啊……還有這蜀錦——”
“包起來。”
等到兩人走出去後,兩個布行的老闆面面相觑。
“就知道搶生意,不要臉。”
“我怎麼了?我是憑本事搶生意,你沒發現那郎君牽着那姑娘的手可緊,誇人比誇布可要有用多了!”這老闆還添了一句,“依我看,這郎君愛姑娘就比姑娘愛得多多了……”
挑選好了喜被和喜服的料子,站在首飾行前,段竟忽然止住了腳步。
顧飲檀仰頭,就看見他手裡拿了根什麼東西,放在她頭上比劃,最後給她戴上。
“什麼?”顧飲檀晃了晃腦袋,湊到銅鏡前。
頭上多了根簪子,是桃花的,粉中透着銀色,花蕊中幾縷嫩黃色的金線一晃一晃。
忽然,鏡子裡出現了另一張臉。
“很适合你。”段竟輕聲說,當着衆人的面就要挨近她,連頭都快要湊上她的肩膀。
旁邊的婦女見了笑道:“這是新人吧,林嬸的簪子可有說法,戴上了就是一生一世,萬萬不能違背菩薩的旨意,這輩子都是夫妻!”
顧飲檀聽了這話就想要把簪子取下來,但被段竟扣着手腕,她呆呆地收回手。
馬車上,段竟閉着眼睛在一旁休息,眼看着前方就要到侯府。
因為道路檢修,遇上了百姓商隊,于是隻好繞行山路,路上有些颠簸。
顧飲檀忍着惡心難受地沖動坐在一旁,恰好被段竟看見。
“難受?”段竟睜開眼。
“就是胸口堵悶,我沒事。”顧飲檀撩開車簾,被入目的雪白驚了一跳,“下雪了?”
車外正是京城郊外的一處山路,山上已經開始落雪,樹木草叢裡都是雪白的積雪,車内暖意蓉蓉倒是不覺得冷。
“怎麼,喜歡下雪?”段竟偏頭問。
顧飲檀垂眸,立刻把車簾拉上,語氣冷下來:“不喜歡。”
她不會忘記,就是那個冬天,段竟不顧她的意願把她從唐古城搶回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正常的生活。
如今……顧飲檀的小腹忽然動了動,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她咬牙,忍着不适閉上眼睛。
過了不知道多久,身邊的人動了動,一把拉過她的手,把人往自己懷裡撈過。
馬車這時候猛地颠簸了一瞬,顧飲檀的身子往旁邊一倒,一隻手立刻脫住她的頭,放在膝蓋上。
“坐穩一點,不是每次——”段竟話還沒說話,馬車忽然狠狠颠簸了一下。
顧飲檀還沒擡起頭來,一股猛烈的撞擊從男人胸腔傳來,她被一隻手用力按住,兩人同時滾下馬車,随着傾斜的橫木滾到草地上。
顧飲檀被按着什麼都看不見,她似乎聽見一點尖刺穿透的聲音,自己的腹部被用力托住,一股無法擺脫的保護力量将她全身籠罩,她死死閉上眼睛。
一根尖銳的箭羽從遠處射來,準确無誤地穿射進男人的身體。
“額……”
不知過了多久,顧飲檀擡起頭來,就看見段竟含笑看着她,“你好重。”
顧飲檀:“你怎麼了?馬車怎麼會倒?”
她站起來,除了膝蓋和手腕有一點擦破,她沒什麼大礙,但是衣服上全都是血迹,濕漉漉地粘着她的腿。
“你沒事吧?”顧飲檀皺眉看着段竟,“你臉色不太好。”
段竟搖頭:“去找找有沒有人在附近……咳咳……”
顧飲檀走了幾步,發現段竟沒有跟上,她皺眉看過去,終是放心不下:“你到底——”
她這回一眼就看見男人胸腹部的一根箭,鮮血汩汩,他下半身呈一種怪異的姿勢躺着,隻是眼神頗為無奈地看她。
“我估計要死了,應該是有人要殺我,畢竟我仇家多。”
顧飲檀的衣服濕了一片,她淺藍色的衣裙上全是肉眼可見的血迹,她退後兩步,有些被吓到了。
“别怕,你去山下找找有沒有農戶……應該能幫我們,我可能個動不了了……”段竟艱難扯出一個笑容,下一刻又捂着自己的腹部。
一根木刺從他的小腿紮過,血肉模糊,沒有起來的可能。
顧飲檀再次退後一點,她環視一圈,這荒郊野嶺的,她若是現在跑,段竟也被想抓住她。
段竟頭靠在石頭上,看着她的身影一點點離開,最終消失在一棵大樹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