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顧飲檀的手,不敢用力,更不敢松開,猶豫不決,最終歎了口氣。
他看着自己手心裡沾上的血迹,甚至無法相信自己差點做了什麼。
劉醫女姗姗來遲,她看過顧飲檀的脈象後就沉不住氣,瞥了眼一旁的段竟。
“侯爺,怪我說得難聽,您這樣是留不住她的。”
段竟擡眼,眼底一片青黑,“我沒有——”
“沒有?你當我是傻子嗎,我看得見,你去寺廟把小姐的八字符拿回來了是嗎?”劉醫女歎了口氣,“你不想要她徹底治愈,我明白了。”
說完,劉醫女低頭把顧飲檀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放進去,那隻手臂上布着幾個鮮紅的吻痕,再看她的脈象,這兩人根本是拿命在賭氣。
劉醫女走出門:“我會把藥開好,無論如何,先保住這個孩子。”
*
立冬這天,黃湘娘非說今天是個重要日子,還叮囑段竟早點回來一起吃團圓飯。
顧飲檀譏笑一聲,看着她忙前忙後,“府上沒幾個人,你喊他做什麼?”
誰知走到門口的段竟又折返回來,在她臉上親了下,“好,我會早點回來。”
顧飲檀沒說話,她無意識地托了下腹部,這動作令段竟眼神暗了幾分。
“我會很快回來,陪……你。”
卻也沒想到他回來得這樣快,顧飲檀不過逗了會兒圓子,就聽見門口傳來馬車響聲。
段竟剛走進來,就看見院門前,黃湘娘指揮者侍女們挂上兩個鮮紅的燈籠,他心底忽地一軟,加快了步子走進去。
入目就看見一地的毛團,圓子在上面竄來竄去,使勁兒撒嬌。
而枇杷樹下,顧飲檀托着下巴坐着,露出一截光潔的小臂。
段竟手裡拿着一張聖旨,緩緩攤開給她看,“我不日要去河州赈災,你一個人在家,要乖。”
顧飲檀警惕地坐起來:“什麼意思?為什麼會要你去?你是不是把毓王——”
段竟把手放在她的頭上:“不是,我沒想要殺他,隻是他沒了音信,但赈災還要繼續,更何況我出更多的赈災物資。”
徐璧攢的物資。
“什麼時候去,說了嗎?”顧飲檀一字一句地讀那張聖旨,最後得出結論,“三日後。”
段竟輕笑一聲:“明日我帶你上街去看大婚用的布匹和喜扇好不好?”
顧飲檀氣悶,看着一桌子的飯菜,破天荒地多吃了幾個餃子,最後還是覺得撐了才放下碗筷。
“多吃點。”段竟敲了敲她碗裡的青菜,“吃完。”
“為什麼要親自上街?我不想要去。”顧飲檀戳着碗裡的飯粒,最後把碗一推,“我不喜歡吃飯。”
段竟皺眉,不悅地盯着她剩了很多的飯,嘴上卻回答:“帶你出去散心,不好嗎?大婚用的東西,要一起去挑選才有用。”
“有什麼用?”
向月老求長久的祈禱才有用。
段竟沒說,隻是在她離開後默默把剩的飯吃完了。
“這麼做有什麼好處?”黃湘娘一臉唏噓地搖頭,“弄得兩敗俱傷。”
段竟面無表情,那點溫柔在顧飲檀離開後消失得幹幹淨淨,“不該說的别說,我走了之後,記得盯緊一點。”
黃湘娘收了碗筷,恭敬道:“是,侯爺。”
*
一早,顧飲檀就聽見段竟在念他準備的用具。
“先去京行布匹選布,再去選喜扇、蓋頭紋樣、賓客冊……”
“有哪些賓客?”顧飲檀轉頭看過來。
“沒有,隻有我們倆。”段竟不會邀請任何人,但賓客冊是流程的一部分,買還是必須買。
顧飲檀是個張揚性子,從前别說是成親,就是長明劃破了一個口子,都要宴請好幾桌的人來吃飯,恨不得全城都知道自己那點破事。
但她一句話都沒說,隻是靠在馬車邊上,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她再冷淡,也比不過段竟熱情,這個男人對于買什麼了如指掌,連婚禮流程都銘記在心。
她也被迫看了好多布匹。
這裡很少有人見過臨川侯,更少有人記得這個顧家小姐,他們就像一對尋常夫妻,恩愛非常。
“哎喲,郎君你可有眼光,這批布是咱們布行最得意的!”老闆一個勁地誇自己的布,但段竟始終神色淡淡。
對面布行的老闆插話進來:“哎喲喂!這小娘子簡直恍若神仙下凡呐!這臉蛋、這氣質喲!”
這句話打破了段竟的冷漠,他看了過來,擡手将顧飲檀攬得更近了些。
那老闆繼續開口:“這小夫妻就是恩愛啊你說……遠遠看去就是一對,真是般配,兩位一定感情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