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璧靜默兩秒,在皇帝眼底看見了失望,他心一顫,一股酸軟從心底蔓延,他僵硬着點了點頭。
他本就不是皇帝最滿意的兒子,隻是太子大勢已去,他儲君之路上最大的障礙突然消失,他不能再讓皇帝失望了。
皇帝歎了口氣:“你去殿外跪兩個時辰,這件事情不要再讓臨川侯插手。”
父子君臣之間,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皇帝不可能讓一個臣子爬到自己兒子頭上,但徐璧暫時不明白。
“殿下!”
徐璧剛走出,自己的侍女桃雲就迎上來,看見他憔悴的臉色,心疼道:“殿下,您要不要喝點水?”
徐璧走到殿門口,撩開衣袍就跪在了地上,身形挺直,他緊緊抿着唇角。
“殿下……陛下一定隻是一時生氣,您赈災有功,他怎麼會這樣對您呢!”桃雲哭哭啼啼的,想要握住徐璧的手。
“你先回去吧。”徐璧僵硬道,膝蓋已經異常疼痛,他從正午跪到日落,已經沒什麼力氣。
“殿下,我陪着您……”
“先回去!把她帶走!”徐璧怒聲道。
桃雲抽噎着走出正陽門,就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口,她不動聲色地走近,對立面道:“人跪在殿前,陛下很生氣,讓侯爺不要再插手赈災一事。”
裡面的人輕咳一聲,撩開簾子,赫然就是段竟的臉,他淡聲道:“做得好,替我關懷一下殿下。”
桃雲低聲道:“侯爺什麼時候接我出去?”
段竟輕笑一聲,頗為認真道:“時間到了,會的。”
他遞給桃雲一點金子:“拿着吧,你爹最近身體不太好。”
段竟的手伸出去的時候傳來一陣香氣,隐約傳入桃雲鼻間,她臉一紅,立刻伸手接過,“謝侯爺!”
她悄悄偷看段竟俊美的側臉,用力點頭:“侯爺一定不要忘了我,我為了侯爺什麼都能做!”
“什麼都能做?”段竟輕笑着,像是施舍一般伸手摸了摸桃雲的頭,“乖,等殿下去赈災後,你就來侯府吧。”
桃雲眼睛猛然亮了亮:“謝侯爺!”
馬車離開後沒多久,另一輛馬車停在了同一地方,依舊是桃雲,她低頭走上前。
“陛下很欣慰,殿下不久就會去河州赈災了。”
裡面的人道:“什麼時候?”
桃雲:“三日後。”
她眼底皆是冷淡,隻有在面對段竟時才會有的少女心動,在此時此刻已經蕩然無存。
夕陽之下,她看着時間來到了深夜。
再次回到紫華殿門口,徐璧被攙扶着走出來,卻看見桃雲往這邊走來,他複雜地伸出手去。
“殿下!您終于出來了!”
徐璧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你怎麼還在這?不是讓你回去了嗎?”
“殿下……桃雲不想走,我隻想在這等您。”桃雲臉頰泛紅,攙扶着徐璧坐上馬車,最後在馬車上時再也忍不住,伏在徐璧身上哭了出來。
“好了好了,你呀……”徐璧一臉無奈,“這回惹得父皇不開心,我這是擔心父皇遷怒你。”
桃雲是他從小的陪侍丫鬟,如今是他的通房,他隻有這一個女人,自然寵得不行,于是徐璧抱着她輕哄道:“你就不要耍小性子了啊。”
桃雲突然道:“陛下有沒有說以後怎麼辦?該不會讨厭你吧?”
徐璧一愣,猛地笑出聲:“你呀,什麼都不懂,真是傻瓜,我是皇子,父皇怎麼可能讨厭我?”
徐璧看着桃雲,她懵懂的眼神令他心底一片柔軟,不由得抱緊了些。
“那咱們該怎麼辦呐?我聽說河州赈災困難,我娘那邊都死了好幾個了。”桃雲眼泛淚花,哭哭啼啼地就要下去。
“河州?赈災什麼情況?你聽誰說的?”徐璧一頓,突然想到河州正是疫病最嚴重的地方,他如今全權負責赈災情況,必然要了解一番。
他沒說話的時間裡,桃雲伏在他身上,乖順地給他揉捏膝蓋。
“奴婢聽底下人說的,有好幾個家裡都是河州的。”
剩下的桃雲沒再說了,似乎是不忍心,徐璧摟着她說:“好了,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我會處理好的。”
“是。”
顧飲檀洗漱完畢準備入睡,卻聽見門口傳來開關門的聲音,似乎是從段竟書房傳來的。
她這些天都是一個人睡,但段竟總會來她房中談些話,也許是給她壓被子,也許是給她點香,甚至會坐在床邊直到她徹底睡着。
隻是這一天,一直到她打哈欠都不見門口傳來聲響。
她困倦不看,最後起身撩開被子。
“我就看一眼、就去看一眼就回來。”顧飲檀小聲說,順着廊橋走到書房門口。
羅遠恒坐在台階上,嘴裡叼着一根香草,遠遠看見顧飲檀走出來,瞪大了眼睛。
“你怎麼在這?”顧飲檀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