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飛花令好是好,但人一多,再多的詩詞歌賦也會被說盡。
“哎,這背詩有什麼意思,要不我們來作詩!”李襄大聲說,“既然是從現在開始作詩,那就讓我左位的顧小姐來打個樣好了!”
顧飲檀冷然看着李襄在面前戲弄,她并不會寫詩,一時間有些擔憂。
忽然,腦子裡冒出來今早寫下的那個“茗”,顧飲檀眼睛亮了亮,脫口而出:“茗茗淺霧環秋月,幽幽綠水踏叢蓮。此花此葉常相映,那人那景未曾憐。”
她話音剛落,身邊響起了掌聲,一溜兒的誇獎令顧飲檀松了口氣。
她自然知道,這裡的人既不敢惹她又不敢惹李襄,今天不論她說出了什麼屎,都能被誇成花。
“顧小姐深藏不漏啊,這詩工整又不失韻味,雅韻而不失達意,好詩,好詩!”
“誰說的?在座的都是高門子弟,讀過不少書,連這都看不出來?”李襄幽幽說道,一臉得意地看向顧飲檀。
“詩是好詩,但是好詩有惡意,就是不知道……顧小姐寫這詩有何用意?當今聖上不允許詠詩寄閨幽怨,你卻帶頭在此等場合做幽怨詩?你是何等居心!?”
顧飲檀頓了頓:“你從哪裡聽出幽怨之情的?”
李襄當即便說:“那人那景,又是哪裡的未曾憐?”
顧飲檀擰眉,環顧一圈,在座的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李襄笑容漸漸擴大,顧家小祖宗又何如,她還能輸了不成?
顧飲檀點點頭:“今日不論我做出怎樣的詩,你都有辦法評價一二,也罷,你想如何?”
“當然是……”
“此花此葉常相映,綠卷紅收自在香。”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重新吟誦了那首詩,顧飲檀轉頭,卻看見不知何時出現的段竟。
“你……”顧飲檀剛要說話,段竟就跪了下來,語氣畢恭畢敬:“祖宗,請恕奴才擅自接話。”
段竟擡頭看着顧飲檀,又看了眼周圍的人,這裡一個個的都是貴族子弟,都非他能惹得起的。
“綠卷紅收自在香……好!顧小姐,你這位小兄弟好才華!”一直在旁聽的人站了出來,是當今的一品武将文清嶽。
文清嶽家中幾代文官,到了他這裡出了個武官,盡管如此,文筆修養也是數一數二的。
段竟不認識他,文清嶽卻很是欣賞地說:“我都多少年沒見過這麼巧妙的對詩了。”
李襄氣得不行,本來就是為了風雅才請來了文清嶽,如今他本人站出來說好詩,還有什麼可說的?
“好、好得很!你等着!”李襄氣得直接離場。
衆人聚得快,散得也快,隻剩下顧飲檀和徐甯瀛。
“你這……下人?”徐甯瀛不确定地看着段竟。
不怪她認錯,段竟長相好,再加上顧飲檀不會給下人穿很差的衣服,更不用說段竟周身的氣質。
“他呀,不用管……”顧飲檀臉色有些不好看,她一向驕傲,今天确實多虧了段竟解圍,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徐甯瀛沒說話了,眼睛卻一直盯着段竟,她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日救了顧飲檀的少年,短短幾日沒見,已經完全變了副模樣。
似乎長高了不少,腰杆也挺直了起來,額前的短發利落,襯得眉眼愈發濃烈深沉。
顧飲檀難得和徐甯瀛見一面,兩人是兒時好友,但是随着年齡長大,一個是高門貴女,一個是深宮公主,能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你都決定好了?”顧飲檀擔憂地看着徐甯瀛,後者歎了口氣。
“不答應能如何?要是讓我嫁到西涼國和親,我……”徐甯瀛眼淚掉下來,抹了抹說:“要是能讓我阿姐不去,我甯願去和親,父皇的決定也不是我能違抗的。”
當今兩位公主都已到了适婚年紀,大公主将于三日後和親,二公主也要嫁給江南巡撫大将軍。
“檀檀,咱們這幾個,隻有你不着急嫁出去,你可千萬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别随便就依了家裡的,嫁給一個不愛的人。”徐甯瀛牽着顧飲檀的手。
顧飲檀愣了愣,顧家好像從來沒說過要她嫁人之類的人,畢竟誰都知道,她活不過二十二歲。
顧飲檀靠在椅子上,僵硬地身體被涼風吹了下,立刻就開始覺得渾身難受,她才大病初愈不久,于是趕緊回了裡屋。
賞花宴熱鬧得緊,京城名流都到場了,顧飲檀坐在其中。
才子佳人觥籌交錯,不少人在談論今年的賞花宴辦得漂亮。
顧飲檀昏昏欲睡,身形不住搖擺,她回頭一看,就看見站在身後的段竟。
“怎麼是你?玉翠她們呢?”
段竟:“回祖宗,賞花宴要交代事情,就讓我來了。”
“那你為什麼在這兒?你不用去交代事情?”顧飲檀看着杯中的玫瑰茶,厭惡地皺眉。
“大夫人說我不用去,我隻管祖宗開心就好。”段竟低頭回應。
顧飲檀嘴角抽了抽:“那你幫我把這杯茶水換掉,換成蜜茶。”
她手中的茶杯剛端起來,正要放在段竟手上的時候,一道響亮的聲音從高門口傳來,伴随着宴席的哄亂。
顧飲檀還沒回頭,手指突然碰倒了滾燙的茶壺邊,她被燙得沒端穩,茶壺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