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顧飲檀又淺眠。
她睜開眼睛,卻看見漆黑一片,立刻吓得縮起來。
她這段時間睡眠已經可以了,至少可以睡個兩個時辰,隻是這樣醒來的時候還是半夜。
不過……
“追月……?”她再心裡盤算着,昨夜是玉翠守夜,今日應該是追月才對。
她喚了兩聲,隻聽見靜谧的夜裡似乎有一點腳步聲,緩緩向她的床榻靠近。
床榻外面有三層床幔,但是随着聲音的靠近,那人的手也放在了床幔上。
“是誰!?追月……!”顧飲檀被吓一跳,看着微微透光的床幔,鼓起勇氣一把拉開,看向外面,“你是誰!”
随着月色漸漸打下來,她清晰地看見了段竟的臉,顧飲檀渾身的毛都炸開了。
“你……你怎麼在這?!”顧飲檀把被子拉高放在胸前。
段竟看見她驚恐的眼眸,二話不說跪了下來,匐在床邊。
“我是今日值夜的,祖宗。”段竟的聲音冷沉中又帶着沙啞。
顧飲檀一點也沒覺得好受,她抖着生意叫了聲:“追月!玉翠!”
聽見聲音的兩人迅速從門外進來:“姑娘!奴婢在。”
“是誰讓他值夜的!”顧飲檀指着段竟說。
“回姑娘,是老太太說的,以後值夜三人輪值。”
“他不知道我夜裡睡覺要留燭火?”顧飲檀沒好氣地說。
追月看了眼段竟:“回姑娘,奴婢叮囑過,他大抵是忘記了。”
房間裡的氣溫瞬間降低下來,段竟的眼神沉下去,冷硬地出聲說:“是我不對。”
顧飲檀往被子裡一鑽:“以後不用他值夜了,讓他離我遠一點!”
顧飲檀氣極,這麼一吓竟然忘記失眠這回事,沒多久又困倦了。
翌日,她就沒再看見段竟,後者隻是靜靜地守在房間外面,并不靠近她。
這樣很好。
隻是每次看見段竟,顧飲檀都覺得這人又瘦削了一些,連背影都開始佝偻,并不精神。
雖說原本就是陰沉冷漠的氣質,這下更加令顧飲檀厭惡。
天氣放晴後,也是顧飲檀一月一次的診脈,她要去宮中找禦醫。
這也是皇帝的聖旨,特意恩準顧飲檀随時都可以進宮找最好的禦醫瞧病。
“姑娘,今日下了雨,把鬥篷穿好罷。”玉翠仰頭拿着一件銀鼠灰貂毛大氅,“今個兒還有有些涼意,姑娘快穿好。”
顧飲檀低下頭穿好衣服,正要上馬車,卻看見段竟也準備上車。
“你不用跟來了,待在府中罷。”顧飲檀半分眼色都沒分給段竟,等到段竟停下來,就直接命車夫走。
馬車離開後,玉翠看向段竟:“這兒沒你事了,姑娘不肯你去,你自己回房歇一歇吧,把你……身上弄幹淨點,也體面。”
段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一身打扮,不能用寒酸來形容,隻能說勉強蔽體。
跟在顧飲檀身邊的,一條狗也是金枝玉葉,但是段竟不一樣。
段竟站在那裡很久都沒動,他才慢慢轉身往裡走。
“段竟,你怎麼在這兒?”一道聲音從側門傳來。
他瘦削的身子一愣,看過去,門邊站着熟人,段竟臉色沉下來。
顧銀朱手撐在門邊上,顧飲檀的院子中透着一股濃重的藥苦,她平日不喜歡靠近顧飲檀,每回見到都沒什麼好事。
“還愣着幹什麼,怎麼,不是你的主子了,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顧銀朱把段竟的沉默當做了無視。
“這裡是顧家,就算有我小姑姑在又如何,你不過就是我的一條狗。”顧銀朱昂首對段竟說,頤指氣使地斜視,“給我跪下來。”
段竟沒動,這段時間他也過得不好,顧飲檀并不經常需要他,或者說從來都不需要他。
他抿了抿唇,瘦薄的身影像是一棵發育不良的小松,正是他這副樣子最讓顧銀朱看不慣。
“顧表小姐。”段竟聲音冷淡,沒糾結多久,直挺挺跪下來。
顧銀朱一腳踩在段竟肩上,環視一圈,大聲說:“都看什麼看,給我滾!”
她當着顧飲檀所有院子裡的下人大聲說。
“你,和我走!”顧銀朱高傲地踹開他,轉身出了院子。
段竟墨眸深沉,有些頭暈腦脹,他今日沒吃多少東西,現在已經沒什麼力氣。
他跟着顧銀朱走出去,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圍着顧銀朱的一圈公子哥大小姐們。
段竟沒有停頓,動作自然地站在衆人中間,被顧銀朱一腳踹在地上。
“來,和我們玩兒!”
*
宮中。
顧飲檀不喜歡進宮,這裡沒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她看完診後就準備回去了。
路上,追月給她遞過去手爐,“姑娘,别着涼了,陛下召見呢,剛才金姑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