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君每日的生活似乎回到了過往。每日練功讀書,指導我和景儀,間或和澤蕪君再做一些準備部署工作。
我每日仍收拾打掃靜室,看到他謄抄書冊的内容裡有錯漏的,就幫他修改過來;及時換下他汗津津的床單被褥;有時也會看到魏前輩之前穿過的衣服淩亂散落在床尾的地上,就撿起來洗幹淨重新收好。藍老先生見魏前輩未再來雲深不知處,含光君也不再出行,甚是高興滿意,連帶看到我和景儀都是面帶肯定和鼓勵之色。
衆人隻看到人前依然如故的含光君,卻不知他一人在靜室中的苦苦掙紮。我心如刀割,在澤蕪君前數次落淚,澤蕪君更是心疼弟弟,糾結不已。
如此過完新年,又過完十五。江聶兩家近二十位高手已悄悄來到雲深不知處,事關自己大哥,聶宗主自然要來,讓人沒想到的是,江氏居然是江宗主親自帶隊前來。聶宗主已得澤蕪君告誡,不可再提魏前輩,尤其不要問含光君。聶宗主在金陵台已聽金氏門生說了江宗主之事,心裡有數,故也沒再說請魏前輩幫忙的話。
正月十八的冥室之外,聚齊了藍、江、聶三家的頂尖力量。
澤蕪君告知大家事情的危險程度,聶明玦在世時,修為武功極為高深。他是刀修,本就以霸道剛猛著稱,單論武力,江宗主及藍氏雙璧都不是其對手。他又年長,修煉的時間比他們長,原本靈力修為就高于他們。如今更是怨氣沖天,武力翻了不止十倍,因此今日之兇險程度,乃衆修士平生僅遇。
聶氏門生也說了發現第一個斷臂時的情況,聶氏折損了近二十修士,方才禁锢住斷臂。如今斷肢一旦合體,其發揮出來的威力會有何其可怕。
大家都深知此次進去冥室之後兇多吉少。然聶氏門生為能查清老宗主身故真相,均不懼死。藍氏為衆生考慮,不能讓斷肢将來禍害百姓,也覺責無旁貸。江宗主平素并不愛管閑事,但此次卻表現出絕不退縮之意。
但畢竟如此兇險。聶宗主自然是不進去的,畢竟他進去也沒用。江宗主是江家唯一血脈,江氏門生都不同意他進去,他竟一意孤行,道若有不測,江氏一族需全力扶持金陵接管江家。含光君和澤蕪君兩人争執不下,都要進去,最後藍老先生決定,由他自己和含光君進入冥室,澤蕪君在冥室之外。如若發生不測,需立即啟動法陣,封印整個冥室,直至百年之後方可開啟。
雲深不知處一派蕭殺訣别之像。我和景儀需有一人進去,景儀和我争,但他琴修遠不及我,含光君點我入場。景儀隻能含淚答應。最後清點了三十二人進入冥室。冥室大門沉沉關上……
整個冥室由精鋼整體鑄成,并無窗戶,因此門一旦關上,一點光亮也沒有。衆人點上了燈。
整個儀式由藍老先生主持,他将三十二人分為八組,每組四人,按八卦方位站定。我在含光君一組,自然是負責琴語。藍老先生琴箫雙絕,今日取代澤蕪君,帶了另三位修箫的高手門生。另有江宗主帶隊守在死門,負責最後的守衛。其餘都按藍老先生安排做好了準備。
藍老先生計劃是解開封印後先奏安魂,以安撫屍體之怨氣。再奏招魂,看是否能召來聶明玦之魂魄,如若不行則奏尋蹤,尋找頭顱所在位置。若屍體不受所控,則奏安息,再不行,則制服後再度封印。
封印解開後,聶明玦的斷肢自動的快速聚攏,拼湊成一具沒有頭顱的屍體,已然是一具走屍。聶氏門生一見這具熟悉的身體,都情緒激動,有些跟随聶明玦多年的門生忍不住當場哭泣。藍老先生急忙叫他們凝神靜氣。
屍體一拼接完成,琴箫合奏立時響起。
我專心彈奏安魂,靈力自指尖貫穿琴弦。藍氏琴箫合奏,威力自然極大。原本拼湊後就要立刻暴起的走屍被死死壓制,似乎情緒也平緩下來。
琴箫一轉,改奏招魂。然一曲畢,并無魂魄尋來,可見魂魄已被撕裂禁锢。
再轉,則是尋蹤。走屍在琴箫的指引下慢慢的轉身,似乎要擡起手臂,指向某個方位。然就在此時,突生變故,隻見走屍突然雙手向上,似乎是想要抱住自己的頭顱,卻抱了個空。頓時勃然大怒,四肢張開,雙臂向上曲起,如果有頭顱,那應該是仰天長嘯的姿态,走屍軀幹上浮現出黑色的斑紋,如同溫叔叔那次爬上臉上的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