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能不能洗幹淨。
北信介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奶奶常說三歲看到大七歲看到老,他在之前對這話并不贊同,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的經曆因人而異,價值觀也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建立,在接連不斷的日常事件中積累生存經驗,如果能在小時候就定性,那在之後經曆的事件就不能稱為成長,而是單純的磨難了吧。
但是。
北信介斂下眼,他現在明白奶奶那句話真正的含義了。
不管外在的表現形式怎樣更疊,人的本質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觀音六年間對自己塗塗抹抹,到頭來遇到問題和事情,還是把自己的優先級放在後面考慮。
“沒有留下痕迹不代表沒有發生過,虎冢同學。”小林雪枝闆着臉,坐到她身邊。
沙發在小林老師坐下的地方輕輕凹陷,脖子上傳來另一個人微涼的體溫,虎冢觀音轉頭看向她,小林老師垂下眼,臨危大亂的手足無措被靜悄悄地收整,沉澱出成年人面對未成年人特有的餘裕,像一掼繃緊的蠶絲,明明是柔軟的東西,卻變得又硬又韌。
她剛剛用手觸碰虎冢同學脖子的瞬間,感受到這孩子皮膚細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肌肉無意識狀态下的應激收縮。
“勒喉,絕對不是普通的傷害行為。”她動作一頓,轉而包住虎冢觀音放在圍巾上的雙手用了點裡握緊,試圖用這種方式壓抑自己對她的心疼和對那位一年級生的隐怒。
這和之前持續了一段時間的霸淩事件不一樣,不是「我沒事」,也不是「請不要太擔心」,而是直接下了「沒有留下證據」這樣客觀又對情緒避而不談的結論。
虎冢同學的身體明明在用本能呼救,她本人的反應卻表現得置身事外,是用這種方式強迫自己冷靜?
被勒喉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心裡喊的是誰的名字,被斷絕的氧氣,還有未來戛然而止的恐懼……
一定很害怕吧。
被威脅到人身安全的明明是她的學生。
可是從結果上來看也許那個一年級的男生才是受害者。
過度防衛?
虎冢同學比她這個大人還要先一步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這麼說嗎。
小林雪枝緩慢地呼出一口氣,别說教,雪枝,别說教,這不是她的錯。
“感到害怕是可以的,這不是什麼丢人的事,虎冢同學。”小林雪枝伸出雙臂輕輕抱住她,這對體型嬌小的人來說不是一個輕松的動作。
對方偏低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從彼此接觸的地方傳來。
頭發絲摩擦得皮膚好癢。
被一把抱住的虎冢觀音沒有抗拒這個擁抱,她對小林老師這樣軟乎乎的人沒有抵抗力,也很難拒絕。
她想說其實我沒有覺得把害怕的情緒表現出來很丢人,隻是等她察覺到自己害怕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可以表現出來的最佳時機。
但嘴巴還沒張開這個念頭就被她自己拂掉了。
算了。在大家看來這兩件事也許差不多。
虎冢觀音垂下眼,耳朵貼着小林老師毛茸茸的腦袋,不合時宜地發散心緒。
好涼。
小林老師一定是沒顧得上做好保暖措施就從家裡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