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接到手帕,放在鼻前聞了一下。馥郁的香氛撲面而來,令人心馳神迷,飄飄欲登極樂仙。
真有錢啊!
白絕用的熏香也不過就這個等級了。
她看了眼打扮得精緻如玩偶的花魁。
花魁對她抿唇一笑。精緻的下颌略微往回收,一雙淡掃的娥眉下,雙眼像含着春水一般波光粼粼。兩抹薄紅從眼角掃到額鬓,嬌豔中居然還透出一股神聖高貴的感覺。
旁邊圍觀千裡巡街的男人們都以為花魁在對自己笑,喜不自勝地往前擠。他們揮舞着手臂,企圖引起花魁更多的回應的。
平沙被一群散發着咯吱窩酸臭味兒的男人們推到後面。饒是從沼澤中生還,她還是扛不住此等生化攻擊。
“嘔——什麼髒東西啊!”
她幹嘔了兩聲,抹了把鼻子。
前面一排身着破麻衣,膚色黝黑,下擺都卷到膝蓋上了的光裸羅圈腿,平沙頓時感覺自己的審美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這群家夥把自己也當成了嫖客吧,下手真黑啊,還用腳踩?知不知道木屐踩人很痛啊!
她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屋檐下撿起一塊墊水缸的磚頭,捏成粉碎,一把灑向差點把她擠倒的嫖客們。
被水漬得烏漆嘛黑的碎磚頭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擊中一條條大毛腿膝蓋彎。
他們隻覺得小腿突然一痛,像是木棍狠狠打了一棍一樣,紛紛抱着小腿痛呼起來。
“哎喲!怎麼抽筋了!”
“痛痛痛!”
“哪個王八蛋踩我!”
“八嘎!你敢推我!不長眼了!”
“去%@%¥3!”
有人跳腳,有人跌倒,還有人被踩在臭腳下來回摩擦。人越多,場面更加惡化,一場暴動就這麼開始了。
平沙憑借着瘦削的體型,靈巧地退避到安全的角落裡,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混亂場面。
活該!反正來花街的都不是好東西,她心裡一點都沒不好意思,甚至希望他們把狗腦子都打出來。
“左勾拳,右勾拳。踢他□□啊!蠢!”
她拍着巴掌叫着好,混迹在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地人中根本不起眼。
更多的嫖客從樓上的窗戶裡冒出頭來,一邊摟着身邊的遊女,一邊嬉笑着觀看下面的大戰。
隻是原本好好的花魁巡街也進行不下去了。
那位花魁身邊隻有兩個打手,抗傘的靈狐和打燈的河童。一個面對沖撞過來的人群疾聲厲喝,試圖吓退渾水摸魚的登徒子。一個手忙腳亂地放下沉重的大紅傘,護住後面的花魁和秃。
可是一把紙傘能起多大的抵禦作用?
很快,用昂貴的珊瑚蟲染成的殷紅傘面就被暴徒們撕碎。數不清的肮髒手掌朝着後面的女人抓去。
還是小孩子的秃被吓得哭叫起來。另外幾個散茶女郎花容失色,不斷推搡着逼近的男人們。
與此同時,樓上看戲的還在笑着喊道:“喂!要不要幫忙啊?一晚上就夠了哦。”
“哈哈哈。我要那個穿橘色的。”
“那我要那兩個小的。”
“膽子這麼小?我就要花魁。那可是太夫!要是能和小紫共度春宵,就算明天早上死了,我的心也深深的滿足了。”
被稱為小紫的太夫被護在最後,暴亂還沒影響到身前。她面容平靜,慢條斯理地掀起塗着厚重彩妝的眼簾。貓兒一樣杏眼妩媚地往上一挑,奚落地從一幹嫖客身上滑過。
她的目光放空,仰頭望天。夜空中一輪明月,皎潔無暇,幽幽地散落着清輝。
“哼。”
小紫無限優雅地擡起手,寬大的袖擺順着手臂滑下,露出同樣潔白美好的手臂。她取下發髻上的精美頭飾,刮下腕上的珍貴手镯,取下貼身挂着的金質平安符,嬌笑着把手揚得高高的。
“誰要是助我脫困,我就把這些全送給他。”
說着,她用力将手裡的金銀首飾往前一抛。
閃爍着光芒的珍寶打在嫖客身上,不痛不癢,卻像在人們心口重重敲了一大錘。
嫖客們顧不上去抓面前的遊女,急急忙忙地趴到地上,就着一點燈籠光企圖撿漏。
小紫見狀,仰面大笑。她笑得太誇張,上氣不接下氣,像是溺水的金魚一樣。
散茶女郎們驚恐地望着她,隻覺得剛逃離虎穴,又不得不面對一個神經病。
倒是兩個年齡尚小的秃見姐姐一下就揮退了可怕的男人,頓時用欽佩羨慕的眼光注視着她。
小紫将兩個小女孩摟到身前,拿過她們手中捧着的梳妝匣,高高舉起。
“誰要是助我脫困,我把這一盒珍寶都送給他!”
說完,那雙妩媚的大眼睛往昏暗的街道後方瞟去,
陰影裡,一道人影縱身躍起,踩着一幹嫖客的月代頭,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到她面前,鄭而重之地問道:“真的?隻要把你帶出去,這一盒珠寶全都給我?”
那人穩穩地踏住了最前面嫖客的秃頂,任其在腳下怎麼掙紮,都無法逃脫他的壓制。
小紫擡頭看着他,一頭不羁的半長碎發在空中飛舞,隻用一條灰色的布帶将束住散亂的鬓發,面容清俊姣好堪比遊廓裡最漂亮的花魁。
真不公平啊……
她古怪地笑了起來,直接把手裡的妝匣塞進他手裡。
“給你!”
我去!這就直接付款了,都不帶分期的嗎?
平沙這個山裡來的窮丫頭直接被富婆的豪氣給鎮住了。
她一邊把盒子往懷裡收,一邊忙着踢開沒搶到回過神的嫖客們。
“放心!看你這麼大方,你們這一群人,我都保了!”
雙拳難敵四掌。衆人都不信她能解決眼下的亂局。
“這麼多人,你怎麼把我們帶出去?”
打手看到她踩着人群過來的樣子,連忙捂住了不懂事的女郎的嘴。
他們點頭哈腰地想請對方把樓裡最能賺錢的搖錢樹先帶出去,卻被太夫小紫一把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