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呆了一會兒,佛間感覺屁股下面全是釘子,坐立不安的。
這幾句軟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咳!你自己一個人玩吧。我先走了。”
見父親拍拍屁股就要跑,柱間一把拉住他,鼓起臉蛋。
“還有呢。”
“啥?”
“那個住在佛堂裡的人啊。一天就一個面餅,能走動的範圍不超過一個小院子。都快縮成一團了。差不多可以放出來了吧。”
“你在想什麼!他可是敵人!讓他活着就算是仁慈了。”
佛間氣不打一處來,擡手就要再給這家夥兩巴掌。
這狗東西正經不了多久,就原形畢露。
族長的位置果然不能輕易交給他。
扉間是吧,能帶着弟弟們一起訓練,是個性格沉穩的好孩子。他再努把力,多活幾年,把二子也培養起來。不然等他死後,就真沒人管得住這家夥了。
柱間抱着頭,不服氣地反駁:“能有五年過去,都沒出過門的敵人?斷了條腿,全身上下燒傷,走一步喘三口氣的家夥要怎麼做才能對身強體壯的千手造成威脅?一個小孩子都能放倒他了。”
“不是敵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的大後方?堆放糧草的地方是重中之重!任何出現在那裡的陌生人全部是敵人!甯可殺錯,不可放過!”
“那次是志村負責看守的,他們犯下的錯誤,說不定燒到了随隊的流民。他們最後連死在戰場上的同袍都沒收屍,就灰溜溜地離開了。哪兒還顧得上其他?”
“你以為都和羽衣一樣财大氣粗養得起流民炮灰嗎!志村是有錯,但是他們犧牲的人數也不少。這種不利于團結的話,以後不要當着面說。”
柱間恍然大悟。
“哦!背地裡說就沒關系了是吧。”
砰!
回應他的又是一記老拳。
佛間氣沖沖地從家裡離開,不想再和長子辯論。
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他接過護衛忍遞來的披風,随手搭在肩膀上。思忖了一下,轉道前去佛堂。
“先去給佛祖上三炷香吧。”
他需要一點心靈上的安慰。
來到佛堂後,護衛忍留在門外,佛間獨自一人進去。
在佛前敬禮後,他來到了一旁擺放的供桌前,上面擺滿了曾為了家族而戰死的族人牌位。
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将點燃的香插到香爐裡。
靜立了一會兒後,他又轉到後院。
後院的正中間有一棵參天大樹。他的妻子就埋在這裡。
佛間盤膝坐到樹下,對着樹幹靜默不語。隻有風拂過樹冠發出的簌簌聲,以及掃帚掃地的沙沙聲。
他回過頭,目光暗沉地盯着那個五年如一日,一直勤勤懇懇掃除灰塵落葉的佝偻身影。
柱間的觀察沒有錯。
這人的确已經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别說身強體壯的千手忍者,就算是扉間那種小孩子,也能輕輕松松地把他按到地上。
這點,他早已确認過。
但不可放松!
這人出現的時機和地點太可疑了!
偏偏又全身燒傷,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能在千手的大後方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又剛好經曆了一場火燒糧草活了下來,怎麼想都極其可疑。
不排除是志村的問題。
他們能力不夠,是造成那次戰退失敗的主要因素。
但千手沒有凡事都怪罪别人的不良習慣。比起不可控的外族盟友,佛間更願意從自身尋找沒有做好的疏漏。
首先是人員之間不熟悉,派去的千手忍者與志村忍者不能協調共處,導緻了一片慌亂之中又被偷襲了一波。
其次是識人不明,結盟之前應當更加嚴厲地審查對方的資格。血濃于水啊,外族的就是不可靠!
最後,他才應該對最後的爆炸負起責任。
——出現在現場的,除了千手和志村,還有宇智波……要不是他引爆自身,在場的忍者不可能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全死了,無論是志村,還是千手,全都死于一個宇智波的自爆。
等他趕到,隻有被燒成灰的糧食,和散落成塊的肢體血肉。
他族人的生命,他族群的信譽,全都被那次突襲付之一炬。
猿飛從此對他們有了隔閡,志村更是嚣張地放話出去森之千手不過爾爾。
從那之後,連一些浪忍都敢口頭嘲諷他們了。
為了挽回信譽,他隻能不斷地接取高難度的任務,以挽回族群的聲望。
千手的形象又樹立了起來,而他的孩子們也失去了母親。
可惡!
要不是他們玩忽職守……
佛間握緊雙拳,重重打在膝蓋上。
在他眼角餘光中,一隻盛滿清水的木杯被放到了旁邊。
至今沒取下過繃帶的怪人平和地向他點了點頭,默不作聲地繼續去掃那永遠掃不幹淨的夯土地面。
“你不想家嗎?你沒有值得懷念的家人們嗎?”
佛間問道。
繃帶人擡起頭,望着枝繁葉茂的古樹,露出脖子上斑駁交疊的燒傷痕迹。
歲月的痕迹讓古樹更加滄桑,卻掩蓋不住它的美麗——那麼茂盛的枝葉,一片疊一片,偶爾露出的幾條縫隙,也透射出點點暈染的光斑。
在千手的家園中,四季似乎永恒地定格在了春季。
不管外面的寒風多麼呼号,這裡始終是一派郁郁蔥蔥的景象。
“我沒有家人了。”
盡管嗓子嘶啞,佛間聽懂了他潛在的含義。
不管有沒有,反正現在已經沒有了。
當年他隻在血肉堆裡扒拉出了半片染血的團扇族徽。據後續分類辨别,發起自殺式攻擊的宇智波忍者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等現場的大火被撲滅後,才在幾具屍體下發現了尚存一息的此人。
衣服頭發都被燒融了,甚至皮肉都和上面的屍體化在了一起。醫療忍者花費了極大的功夫,才把黏成一堆的屍體分開。
能救回來簡直是個奇迹。
而這個奇迹,不是千手的奇迹。
他一醒來,睜開眼。佛間就能從那冰一樣的眼神中看出,這不是他認識的人。
這麼多年的禁閉生活過去了,再冷漠的人也不得不被現實磨平了棱角。
繃帶人的氣質日趨平和,甚至能給翻牆過來的小孩子做幾個粗陋的草編手工物。
以往朝他身上丢石頭的熊孩子們也慢慢接受了他的存在,甚至像柱間這樣心大的,居然已經認為可以接納他融入千手了。
荒唐!笑話!
隻要他千手佛間一日在,就決不允許來曆不明的家夥危害千手一族。
“你到底是誰?”
繃帶人遲鈍地轉過身子,佝偻着背靠在掃帚的竹柄上。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