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成為明唐之前,那時候她的人生還是夢境賦予的,她記得那一次她是攻後宮裡無名無姓的一個,需要過的劇情很短:
某一天攻被人下了藥,他憑借強大意志力回到房間,但他的房間裡有她在。
攻此時已經為愛收心,見到她怒不可遏,立刻扭斷了她的脖子。
當時受聽說攻要招人侍寝,心中難過,不由自主走到此處,見此情景,兩人情緒激動地進行了好一通剖析表白。
最後保住了清白的攻在與受進行了“你走”、“我不”、“滾啊”、“讓我幫你”、“你不覺得我惡心嗎”、“我理解你”等等一系列的拉鋸後,相互扯着對方的衣服完成了生命大和諧。
這本該是她的命運,但她是明唐啊,她是被明糖賦予了名字的明唐,她是死在主角手上1327次的明唐,她是能自己掌控夢境力量的明唐……
她在攻撲過來的瞬間召喚出一把刀,将“神志不清”、“意志堅強”的攻的腦袋砍了下來。
之後她與受進行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戰,受很強,他比這個被作者定義為永遠強他一頭的攻強無數倍,她與他打了三天三夜,打到最後她和她的刀都變得破破爛爛,她少了一隻眼睛、半個腦袋、一截手,她的刀斷了半截。
但是最後,她用這把沒了頭的刀刺穿了受的胸膛。
哈哈哈,太暢快了!她清晰回憶起了當時的心情。當時的她跟瘋了一樣沖着天空咒罵,把所有聽過的惡毒語言都扔到了老天爺耳朵裡,她尖叫,大笑,撕心裂肺地呐喊,即便眼淚和血都在瘋狂的離開她的身體,也阻擋不住她的興奮。
她殺死了主角,她在失敗了1327次後,成功殺死了主角。
然後,世界突然安靜了,破破爛爛的她與她破破爛爛的刀坐在一片灰燼裡,看着氣泡輕飄飄從天上落下來。
原來毀滅一個世界如此容易,隻要殺死一個主角。
原來這麼大的世界真的隻建立在區區一個主角身上。
那她們這些人算什麼?蝼蟻尚且有實體,她們連蝼蟻都算不上。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明糖醒了,她繼續過她平凡的生活,照舊與人訴說明唐昨天晚上在夢裡做了什麼,她并不知道她賦予“明唐”這個名字的虛無存在真真正正成為了獨立的個體。
之後她又經曆了幾次夢境,大多數時候都是簡簡單單的到此一遊,直到她出現在石鑒眼前。
石鑒不能算是多麼特别的人,長的不差,因為骨架大而臉頰又沒肉所以顯得格外消瘦,一頭卷發在掙紮裡變得很亂,一搭一搭糊在臉上,乍一看雌雄難辨。
她被殺人藤抓住,卻連呼救都不會,隻徒勞看着前面,在等死和不想死之間徘徊。看到她,她的眼睛驟然爆發出亮光,她絕望的臉上有着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對生命延續的虔誠渴求。
她想活。明唐接收到她的祈求,于是她回應了她的祈求。
之後的短暫相處,她見識到了石鑒更多的樣子,她用拒人千裡之外掩蓋内心的怯懦,對所有人一視同仁露出爪牙,又因為一點恩情掏心掏肺,舍生忘死。
但她隻是無數故事裡再普通不過的配角,她跟所有不重要的角色一樣可以在一念之間被抹去重來,她沒有一個明确定義,故事需要她是什麼樣子,她就是什麼樣子。
她在尋迹的故事裡,因為穆開陽有恩于她就将他奉為神明;她因為需要作者需要,就成為讀者口誅筆伐的對象;她因為讀者需要,就從平平無奇的姑娘變成了反差萌的男人。
但在明唐這裡不是,她一開始看到的是那個尖銳不讨喜的小姑娘,她就永遠是那個尖銳不讨喜的小姑娘!
‘這就是你所堅持的?’一道虛無缥缈的聲音出現在明唐耳朵裡。‘僅僅是你希望她是那個不讨喜的小姑娘?’
“誰?!”明唐四處張望,周圍一片死寂,她甚至沒能聽到她自己的聲音。
‘因為你的幹預,這個世界進行了兩次重制。’那個飄呼呼的聲音沒有理會明唐,自顧自說下去:‘而你的堅持,就是讓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保持初始設定,讓她當個不讨喜的小姑娘?’
明唐放棄搜索,她在腦子裡說:‘關你屁事。’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會,才以一種高高在上者特有的滿不在乎淡淡道:‘這不是什麼大事,我可以滿足你的願望,但是我好心提醒你,如果你繼續用你的力量幹預世界形成,後果将不是你能承受的。’
明唐樂了,她裂開嘴嘿嘿直笑:“你控制不了我了,倒大發慈悲起來了。”
那聲音毫不在意:‘不信,就等着自食其果吧。’
“嘩——”
一陣水聲過後,世界再次在明唐眼前展開,她再次看到了山川湖泊,再次感受到了鳥語花香,齊素言等人像信号不好時的電視畫面時隐時現,卡了好一會突然連接上,流暢清晰地說出他的台詞:“可是看他們長相,兩人必定獲益匪淺。”
他神色猶豫,不知道是真的這麼認為還是試圖以此說服自己給石鑒定罪。
上一輪的石鑒在她砍了齊六爺後依然兢兢業業跟着她當她的保姆,這一輪的石鑒卻會為了救齊六爺被昊天抓走,這個變化可不小。
明唐看向齊六爺,語調微揚:“是嗎?”
身後衆人來的方向逐漸傳來追捕的人靠近的聲響,齊六爺沒精力計較這些細節,他臉上不悅,冷冷說:“她已經不可信,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這是變相承認了石鑒是他培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