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是小氣鬼,”周雲景真真又重複一遍。
江綿綿把頭一扭,手腕翻動得速度更快了些。
小船似是遇到飓風般,湖水不斷起伏,周雲景都懷疑她是不是召來了别的小妖,偷偷躲在水下,想要将船整個擡起傾覆。
忍着頭暈,周雲景閉上眼一言不發。
江綿綿心道:“看你還能忍多久。”
女子衣袖一翻劃過水面,水面上好似撕開一道裂縫,一條鯉魚從水中跳到周雲景懷裡,滑膩濕潤的觸感另人不适。周雲景順手往外一抛,紅鯉落入水中砸起一朵碩大的水花,剛好濺到江綿綿臉上。
江綿綿深吸一口氣,抹了把臉上的水,在水面劃開更大的口子,魚兒接二連三跳到船上,扔都扔不及。
周雲景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網兜,将魚兒挑揀一番,能吃的鲢子鲈魚都網到一起,一些小魚又都被一股兒腦倒回水中。
“還說要我關照,隻叫你撐撐船氣性就這般大。”周雲景嗤道。
江綿綿悶聲不語,周雲景将那一網兜鮮魚扔到船頭,也不顧船内帶着雜草的湖水,兀自坐下,指揮江綿綿:“勞煩江姑娘掌舵,回去我為你做道魚羹,聊表謝意。”
等了一會兒,小船又開始前行,江綿綿鼓着嘴将撐杆扔到一旁,不情不願地用術法驅使小船,想到晚上的鮮魚羹,又叫船的速度加快些。
大約半刻鐘,兩條小船會面。
周雲景第一時間跳到岸上,擰了擰身上的衣物,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甚是狼狽。江綿綿壓着嘴角,轉過身去尋雲依。
小船到岸邊還有半丈遠,周雲川伸出胳膊讓雲依搭着走得穩一些。
江綿綿見了直啧道:“男子和男子之間還是有很大區别的。”
聽出她意有所指,周雲景沒理踩,跺了跺鞋子上的水,拎着魚兜揚長而去。
“哥哥怎麼了?”雲依摸不着頭腦問道。
“人比人氣死人呗!”江綿綿兩手一攤。
“那他怎麼渾身濕哒哒的?”
江綿綿搭着雲依肩膀,将她往前推着走,“他說他水性好,非要下去捉幾條魚拿來炖湯。”
“我哥會炖湯?”雲依顯然不太相信。
堂堂景平王,别說炖魚湯,廚房都沒去過幾回。雲依望望她哥的背影,又瞅瞅身邊的綿綿,靈光一閃,指着江綿綿道:“不會是你把我哥推水裡了罷。”
江綿綿心裡“咯噔”一聲,雖不是她親手推的但結果卻差不多,這雲依郡主一陣子不見,腦子倒是靈光了不少。
周雲川忙走過來拉住雲依道:“我覺得江姑娘不是這樣的人。”
雲依嘴上不再說什麼,心裡還是忍不住懷疑,這江綿綿捉弄人可從不看門第身份。
炊煙袅袅,廚竈間一片火熱。
“唰唰”聲不斷響起,備菜的廚娘師傅們都不自覺地往來源處看。
魚鱗利落飛起,挖腮剖肚片花刀,一氣呵成。
油溫七八成熱,收拾好的魚被滑到熱油中,煎至兩面金黃,鍋中倒入沸水煮開,湯水漸漸變白,調好味道,蓋上鍋蓋,煮至湯汁濃稠便可出鍋。
做好這一切,周雲景去到一旁淨手,吩咐廚下道:“湯好了立時送到飯廳。”
待他走遠,那些年輕的廚娘再不掩飾對王爺的濡慕之情。
“看到了嗎?殿下居然親自下廚!”
“是啊!真想嘗嘗殿下的手藝。”
年長的廚娘舉着鏟子追出來,叉腰道:“樣子賞心悅目罷了,殿下行軍打仗是把好手,廚藝還真能跟咱們比嗎?”
“殿下親自下廚,吃得哪裡是味道,應該是心意。”幾位嬷嬷心照不宣道。
聲音漸遠,江綿綿從牆後走出,若有所思道:“我說怎麼要給我做魚湯,原來是做個順水人情。”
飯廳裡人已到齊,周雲川率先舉杯道:“這幾日叨擾老夫人了。”
老太太和藹笑道:“聖上哪裡的話,我素來愛和你們這些年輕人相處的。”
“這裡沒外人,老夫人仍舊喚我‘川兒’罷。”周雲川回道。
最後一道鮮魚湯上桌,上菜的丫鬟特意介紹:“這是殿下親手做的魚湯。”
魚身煎得焦黃,湯色奶白,上頭還以蔥花做為點綴。
衆人紛紛詫異。
老夫人驚喜道:“景兒居然還有這手藝。”
周雲依過了驚訝的勁,皺眉看着湯道:“哥哥做的東西能吃嗎?”
唯有江綿綿不言不語,專心吃着碗中的菜飯,一眼都沒分給魚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