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用湯匙盛起,吹去熱氣入口,雲依凝神等着祖母的反應,見老夫人眉頭舒展,露出笑顔才放心地喝了第一口。
“哥!你可以啊!”雲依屬實被她哥哥的手藝震驚。
“确實不錯,兄長何時學會下廚了。”周雲川對周雲景真會做飯這件事也很好奇。
“在外行軍,偶爾捉幾條魚打打牙祭。”他們身在軍營,能吃到葷腥就不錯了,寒時會去江裡鑿冰打幾條魚,不拘手藝味道,大夥兒熱乎乎喝上一碗,腹中暖了,将士們的心也敞開了。
見江丫頭興緻缺缺,老夫人着人盛了碗放在她面前道:“丫頭快嘗嘗,景兒特地做的。”
老夫人向來待她很好,江綿綿不好駁她,端起碗一飲而盡。
魚湯味道鮮美,江綿綿不吝誇贊道:“殿下用了心思的果然不同。”
周雲景聽她的話有些别扭,想是氣還沒消,隻道:“江姑娘肯賞臉,是在下之幸。”
二人氣氛微妙,老夫人暗暗戳了雲依的胳膊示意她說點兒什麼。
“馮府遞了帖子,說過幾日他家女兒大婚,邀咱們過去觀禮。”雲依放下筷子道:“我與馮小姐有些交情,定是要去的。不過人家想請的是哥哥,不如哥哥帶上我和綿綿一同去罷。”
周雲川撂下筷子:“我也想去看看。”
帕子遮住半張臉,雲依小聲驚道:“馮府何德何能,能讓聖上親臨。”
帝王至,必會驚動地方官員百姓勞民傷财,故而周雲川每次來汀郡,都不曾暴露身份。
“不過是想看看民間嫁娶。”周雲川低聲道。
“聽聞馮大人隻有一位愛女,馮大人和他夫人舍不得女兒出嫁,所以招了位贅婿。”周雲景回汀郡後對此事有所耳聞,“不過隻一女的人戶常有,招贅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祖母,若我以後不想離家,是否也能招贅呀?”雲依挽着老夫人胳膊撒嬌。
老夫人覷着雲依拍拍她的手道:“那自然好呀!你是郡主,就算外嫁,有王府撐腰,也斷無人敢欺負你。”
“還有我。”周雲川望着她,目光炯炯。
“是啊!你還有個做皇帝的哥哥。”聞聲老夫人慈愛地看向周雲川,甚感欣慰。
年少即位,頂着朝臣的不滿和質疑堅持了許多年,長到如今這樣,老夫人深知他的不易。
雲川的母妃蘭妃是她年輕時的閨中密友,當年二人一同入宮,被當時的太皇陛下一同選中。
蘭妃性情柔順,容貌清絕,可在宮裡美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優勢,她在一衆争奇鬥豔的嫔妃中顯得格外不起眼,偏偏太皇喜歡她不争不搶,到哪裡都要帶着她。
後宮女人有的怕不得寵,有的卻怕榮寵加身無福消受。蘭妃是後者。
太皇的寵愛就是蘭妃凄苦人生的開端。
老夫人望着周雲川那雙和蘭妃如出一轍的眸子,眼前漸漸浮現出昔日和好友一同經過的時光,眼眶逐漸濕潤。
席上幾個孩子熱鬧着,趁大家沒注意,老夫人佯裝困倦打了個哈欠,給旁邊的嬷嬷使了個眼色,嬷嬷上來攙起她道:“今日老太太誦經累着了,我扶您去休息。”
雲依站起來上前幫忙,“祖母,我來扶您。”
老夫人擺手道:“人老了精神大不如前,不必管我,你和大家繼續吃罷。”
……
馮府門前的兩個大紅燈籠白天也亮的顯眼,馮大人夫婦站在正門迎客,見周雲景一行人來到,忙迎上前去。
“嗨呦!殿下大駕光臨,真是蓬荜生輝啊!”馮大人抱拳道。
周雲景也笑道:“恭喜恭喜!”長袍揮袖,示意江綿綿遞上賀禮,“小小禮物,賀新人永結同心。”
周雲川站在最後,穿了身簡單的暗色長衫,隻那通身的氣質讓人沒辦法忽視。
待将幾人引進府中,馮大人才開始回想,那個年輕人如此面善,好似在哪兒見過。
馮府裝飾一新,入目可見的紅色叫人看了歡喜,廊下的草木也全部換了新的,上面還覆了用紅紙裁剪的花樣。
江綿綿坐在席上忍不住四處張望。
這可是她第一次參加凡人喜宴,果然熱鬧非凡。
不多時,有人大喊一聲:“新郎官兒到喽!”
賓客們烏泱泱擠到門口,想一睹新郎官真容。
這入贅和出嫁禮儀過程上沒甚大不同,不過是男女順序颠倒過來。
新郎官不是騎馬,而是和女子一樣乘轎。進了馮府的大門,數十名仆從立在兩側,在新郎官彩靴踏地前鋪上軟墊,踏着軟墊向前,行至馬鞍前停下跨過,寓意平安長久,安穩同載,最後便是拜堂行禮。
許是期盼心愛之人,微風吹起紅蓋頭的一角,江綿綿看到,馮小姐的嘴角一直沒下來過。
轉而去看那新郎官,談不上欣喜,不過他的臉上也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
行過拜堂禮,台下衆人紛紛叫鬧着:“洞房!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