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川憂心忡忡道:“今晨收到急報,北榮大軍已在飛沙城百裡外駐紮,若五日内大軍還未開拔,恐無法支援,飛沙城一旦失守,北境二十四城恐怕都保不住。”
“聖上……”周雲景的話被他打斷。
“朕說過了,隻要不在朝堂,兄長不要喚朕聖上。”
周雲景失笑道:“川弟。”
淺淡又滿足的笑容在周雲川臉上浮現,他喟歎一聲,好似這聲“川弟”他已經等了許久。
像是料到周雲景想要說什麼,他率先道:“陸老将軍年事已高,即便上了戰場,怕也抗不了多少時日。”
“他老來得子,陸行被嬌慣的不成樣子,也是難堪大任。”周雲川略停頓下,目光灼灼地望着周雲景。
“你知道我的處境,兄長。”他道:“我能信任的就隻有你了。”
三歲登基,太後輔政至九歲仙逝,後來周雲景便來到了汀郡,如今已過了六年光景。
“三日後出發,此戰若勝,軍功歸于将士。”周雲景頓首道:“臣定為聖上拿下這一戰。”
“兄長當真無所求?”周雲川不信這天下真有無欲無求之人。
“國泰民安,就是臣之所求。”
江綿綿循聲回頭。隔着人群,她看見周雲景目光堅毅,身後是一片熱鬧祥和。
“綿綿,這個你喜不喜歡呀?”周雲依拿着糖人叽叽喳喳的在她眼前亂晃。
掏了掏錢袋子,隻剩下一顆碎銀,江綿綿直接連銀子帶荷包,全都塞到周雲依手裡。
“這段時日,承蒙照顧。”江綿綿指着糖人,沖她笑道:“這個我送你啦。”
那邊的二人适時走了過來,江綿綿又在草樁子上拔下兩個糖人。神龍的塞給周雲川,小兔的塞給周雲景。
周雲景比周雲川高了一整頭還要多,兩個人的糖人簡直颠倒了。周雲川舉着個比自己臉還大的神龍,周雲景拿着個巴掌大小的兔子,看起來甚是滑稽。
“為何他的大,我的小?”周雲景疑惑道。
“哎呀,讓讓小孩子嘛!”江綿綿俏皮地向周雲川眨了隻眼睛。
周雲川氣噎。
“既然大家都在,我就不一一告别了。”
她說的突然,大家毫無準備,一時間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止了。
江綿綿潇灑轉身,揮着袖子擺擺手道:“不必相送!咱們山水有相逢,本姑娘去也!”
正午陽光明媚,女子的身影漸漸和光影重疊,直至不見。
“哥!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周雲依恨恨咬牙道:“到手的嫂子都飛了!”
周雲景凝思。
那樣肆意灑脫的女子,就該看遍千山,閱盡萬水,能夠吸引她的,永遠隻有自由。
“仙子姐姐她……”周雲川喃喃道:“還真是随性随意。”
他又何時能如江綿綿般萬事随心啊!
思緒飛回,他扯了抹笑,對周雲景道:“兄長出發後,我也該回去了。”
周雲依很失落,“怎麼你也要走了啊!”
“小妹若是舍不得,不如跟我去皇宮玩玩。”
“打住!”周雲依插着腰,掰着手指憤憤道:“你不過大我半月,别天天小妹小妹的叫!”
周雲景蹙眉,輕喝道:“雲依,不得無禮!”
“無妨。”周雲川苦笑,道:“在那高牆之内,鮮少再會聽到這樣的聲音了。”
少年的憂愁濃得快要沖破心髒,周雲依不免覺得他點兒可憐,還有些心疼。第一次踏出宮牆,第一次感受人間的熱鬧,第一次吃糖人。
而他往後漫長的數十載,或許都要在那高高的牢籠裡度過,一個人,孤寂無趣地站在權利頂端。
“好啦好啦,小妹就小妹,你就當我是你小妹吧!”她仗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會給你寫信的,有時間也會去看你。”
“不過你記得回信,如果我收不到回信,我就再也不寫信給你了。”
聞言,周雲川拉過周雲依的手,拇指相交,緊緊勾在一起,十分孩子氣地笑道:“拉鈎!”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出聲來。
周雲景看着二人也不自覺地跟着笑起來,他眸光深深地望向遠處,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願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