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像是在兩人之間開了一場玩笑,懲罰的是兩個嘴硬又倔強的人。
周昱辰倔強,笃定了餘味是要過來看他笑話的,當年的不辭而别讓這個驕傲的人跌入谷底,從此變得愈發一闆一眼。心裡藏着事,不願與人講,更不願與人分享,将戒備化作高牆。
城内是死去的周昱辰,城外是暴躁壓抑的周總。
餘味看破不說破,想寵着這個沒長大的孩子,由着周昱辰作賤他,欺負他,又享受周昱辰帶給他的一夕之間的愧疚。或許對峙後的擁抱才更覺得珍貴,而不是冷眼相對,不是惡言相向。
周昱辰脾氣不好,他是知道的。
也是他縱的,他寵的,他嬌慣的。
餘味還是餘味,沒有改回之前的名字。
餘味還是餘味,還是周昱辰的秘書。
他不想讓周昱辰叫他遊遊,遊寶。這段失去的記憶像是一根刺長在餘味心頭,時不時在取他的心頭血。
周昱辰眼裡的落寞,餘味看見了,痛在他心裡。
隻有他不記得了,想不起來以前的周昱辰是什麼樣子,隻記得這五年來周昱辰是怎麼看他的。他要他痛,他要他也和他一樣,痛着,被所愛之人折磨。
他們歸根到底都是不愛争辯的人。
“想什麼呢?”周昱辰熄了火,貼心地給周昱辰解安全帶。
餘味回過神來,“嗯,沒什麼。”
“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周昱辰揉揉餘味的腦袋,“不用想了,記憶什麼的以後會有新的,更的美好的。”
餘味望着坦然說出這番話的周昱辰,有點不可置信。
周昱辰明明嘴硬了五年,驕傲了五年,不願低頭的五年,被辜負的五年。
可還是釋懷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周昱辰湊過來,笑嘻嘻,“要見家長,所以緊張了?”
這幾年他把周昱辰藏的很好,周昱辰把他藏得也很好,從來不讓餘味接觸他的家人。餘味雖然問過原因,周昱辰卻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他的答案。
之前餘味還因為這事不高興了一陣子,開玩笑的問周昱辰是不是早就結婚了,家裡面有個母老虎所以才不讓他見。其實他是想探探周昱辰的态度,是真的想跟他玩玩還是想跟他認真處。
會不會從頭到尾隻有他陷進去了。
顯然,他并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事實。周昱辰不高興的事,他就不去做,也不想惹得周昱辰不高興。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讨他歡心嗎?五年來,他一直都是規規矩矩的。
餘味盯着周昱辰的眼睛,惶恐問道:“我之前見過叔叔嗎?”
餘味怕自己沒說清楚,又補了一句,“就是很久之前。”
周昱辰明白了,餘味是在說他們談戀愛的那時候,确實很久之前了。
那時候餘味很活潑,也很聽他的話。現在的餘味也很聽話,但是這不一樣。他們之間好像多了一層不平等的關系,周昱辰是老闆,餘味是下屬。
明明什麼親密的事都做了,可就是有一層模模糊糊的窗戶紙擋在他們彼此之間,誰也沒看清誰。臣服與愛都是表面的,說痛快點,那是彼此眼裡的裝模作樣。
周昱辰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摸着餘味的後腦勺,順帶着親了餘味眼角一口,“傻瓜,當然見過,我們當時不是奔着結婚去的嗎?爸媽都很喜歡你,不要胡思亂想了。緊張的話就抓緊我的手。要是覺得不自在,吃完飯我們就離開。”
餘味搖搖頭,“那怎麼行,你好不容易休假回來一次,我又是第一次過來,叔叔阿姨會覺得我不懂事的。我們多陪叔叔阿姨一會兒,晚一些再走也是可以的。”
“那爸媽要是讓留下來呢?”
餘味想了想,“也行。”
他自己回去就是了,哪有不想孩子的父母,他也回去陪陪媽媽好了。
周昱辰笑起來:“留下來和我一個屋也行嗎?”
“也……”餘味突然反應過來,周昱辰說的是他們一起留下來,還歇在一個屋子!
不行,這絕對不行。
太輕浮了。
餘味這麼想也這麼說了,周昱辰好笑,“輕浮?”
“餘蜜,我們不是見面第一天就滾在一起了嗎?”
餘味斷然是不會承認的,“那是你輕浮好不好?我喝醉了,你還……你還拿來取笑我?怎麼會有人臉皮這麼厚的,真不害臊!”
“好了,我們該走了,一會兒爸媽該等着急了。”周昱辰摸了把紅撲撲的小臉,手感意外得好。
餘味被周昱辰牽着往家門走,老遠就看見周母站在門口迎接。走近些餘味主動打了招呼,并将自己和周昱辰一塊給老兩口挑的禮物遞了上去。
“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啊,真是的。”周母嗔怪道,“昱辰你也不知道幫忙勸着些,花這些錢做什麼?”
周昱辰拉着母親的手說:“您就偷着樂吧,”又跟餘味搭話,“我媽就是這樣,嘴上說着不要,心裡指不定怎麼美呢!”
餘味乖巧笑笑:“阿姨,這個燕窩特别美容養顔。女孩子都喜歡,就給您也買一些。您看您往這一站和昱辰不像母子倒更像是姐弟。”
“哪有這樣說的,油嘴滑舌。”周昱辰捏了一下餘味的鼻子,語氣寵溺。
周母笑得開懷,“是我們小餘嘴甜,哪像你,成天沒心沒肺的。”
周昱辰問:“爸呢?怎麼沒看見。”
周母親切挽着餘味的胳膊往裡走,“在書房呢?你去叫一下他,他也真是的,知道小餘今天來,還跟個大姑娘似的躲在屋裡不出來,一把年紀了怕見人還是怎麼的,也是個沒大沒小的。”
“小餘,你坐一會兒,阿姨給你端水果。”
餘味漸漸丢掉了最開始的那一絲緊張感,周母真的待他是頂和氣的,像周昱辰跟他說的那樣。
但是好像哪裡跟周昱辰說的不太一樣。
餘味看着周昱辰的身影消失在書房門口,不禁想,周父呢?會不會很嚴厲,周昱辰有時候不苟言笑的樣子說不定就是跟父親學的。萬一周父和周昱辰都是一個模子,那他會不會很難表現得好一些。
周母聲音想起來,笑容溫和,“小餘啊,我們昱辰怎麼樣啊?”
“啊?”餘味有點懵。
“阿姨看你啊,眼睛都黏在我們昱辰身上了,是挺喜歡昱辰的吧。昱辰都走進房間裡了,你還在出神呢?”
餘味本來就是個面薄的,周母這麼一說他感覺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含糊應了兩聲。意思就是阿姨你說的對,我愛您兒子愛得死去活來。
周母笑笑,“阿姨不是笑你,你這麼被周昱拿捏得死死的可不行。那孩子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隻有他欺負别人沒有别人欺負他的份。阿姨是怕你吃虧,盡叫他欺負了去。”
餘味還是很尴尬,“沒有的事,阿姨,昱辰對我很好。”
周母剝好了橘子遞到餘味手裡,“你可别替他說話啊,阿姨知道他什麼德行,他爸都教訓他多少回了,小時候改不過來還指望他長大了就能改過來了。甜嗎?這是今天剛買的,新鮮着呢。”
餘味點點頭,“阿姨給剝的,當然甜。”
周昱辰一出來就看見自家媳婦和母上大人聊得不亦樂乎,故意順了一嘴,“媽,我也要吃。”
周母語氣僵硬,“自己動手,這麼大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