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還是小偉好啊。自己出來闖蕩,打開一片天下,想陪陪老婆就多坐會,想少賺些錢累了就回家躺會。自己打下的生活平台就是不一樣啊。”PAUL用羨慕的口氣舉杯向着小偉擺了一下。
“哥哥啊,你真是擡舉我了。我要有你這學曆,我也選擇跟你一樣在外企待着。”小偉回應的舉起杯喝了一口紅酒,“我就一二包小老闆,每個月還得自負盈虧呢。大老闆給了我一個平台,但生活還得自己讨啊。現在你看各酒吧都在搞進貨場地銷售買斷,一個不留神就得賠進去的。被人叫聲老闆,可冷暖自知啊。”小偉既有幾分闖出生活一片天的驕傲感,也有幾分大家生活都不易的感歎。
”ERIC這次也是倒黴,攤上了MANDY這檔事,你說哪個區沒有這些事情在裡面,沒有的話,那些東區,南區抛過來的貨那些費用從哪來的?”APPLE有些憤憤的說,“誰比誰幹淨啊,咱們回總部開個會定個酒店,定張機票都有第三方公司的專人負責,行政部真的那麼幹淨?每次貨運到賣場都出錯,投訴那麼多都沒用,物流部門那麼幹淨?”
"說那麼多有啥用啊,誰叫咱們是市場一線人員啊,人微言輕,我的理想啊,以後就是開一家咖啡店,慵懶的過上一生,在自己的店内看盡人間百态。”NIMO笑着接着說“小偉,我能不能有家咖啡店,就看你的啦啊。”
“收到,領導!一定努力”小偉表現出一副對NIMO言聽計從,生活有目标能奮鬥的踏實狀。
人生探索的道路上,也許真正屬于自己的方向并不是開始就能想到的。上天在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留下一件各自的武器:也許某個人口拙,但手工活好。也許某人不能左右逢源,但真誠可愛。也許沒有一個好的家庭背景,但自己有企圖心,還有苦虐死磕的奮鬥精神。無疑,小偉屬于生活裡謀生的強者。以他的受教育經曆以及家庭背景,他本應該屬于萬千西南區域南下改革潮中奔湧向工廠生産線的一員,但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他即刻拼着天生的敏銳摁住了命運的咽喉,有機會走上了不一樣的人生。
在這樣一個士氣低潮,人人自危,不知明天在哪的職業打工群體裡,小偉榜樣般的出現,無疑讓人看到了人有機會可以選擇主宰另一條人生道路的可能。
“SHIRLEY怎麼今天也沒來啊?”平安夾菜時裝着随意的口吻說了下。
“聽說是總部HR叫她陪ERIC一起飛上海去了。”NIMO有些遲疑的答了一句。
一時間,大家又是一陣靜默。
鍋底的湯水早已熬幹,焦糊味混着紅酒的酸澀在空氣中凝結。窗外的雨絲驟然加密,打得玻璃噼啪作響,仿佛有無數透明的手指在急叩。
于小偉讪笑着摸出煙盒,金屬打火機的“咔嗒”聲驚得NIMO手一抖,竹筷上的藕片墜入湯汁,濺起的油星在她米色套裝上綻出星狀污漬。所有人忽然陷入沉默,隻剩空調外機在雨幕中發出垂死般的震顫。
PAUL斜眼盯着電腦屏保上循環播放的雪山照片,想起上周出差時導遊說的“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無辜”;APPLE也無意識摳着桌角翹起的封邊膠,膠皮下露出的刨花闆紋理讓她想起老家豬圈裂縫裡滋生的黴斑。
平安望向霧蒙蒙的窗外,霓虹燈牌在雨簾中暈成血色光斑,像一串被淚水洇開的句點。他突然懂了LILY那句“職場是口鑲金邊的棺材”——棺椁内外的人互相羨慕,卻都困在各自的金線編織的繭裡。所謂安全感,不過是朝生暮死的蜉蝣在激流中緊抓的稻草,而命運隻需輕輕一吹,便能将精心搭建的紙牌屋碾作時代的塵埃。
雨聲漸歇時,茶水間的飲水機突然“咕咚”一聲,仿佛深淵吞沒了最後一粒石子。
一股人人自危的氣氛迅速在辦公室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