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讓你燒掉的。”
雨夜裡,一輛暗紫色的跑車在“世界”中央被巨大的指針砸成一塊廢鐵。
雨下得很細,把周圍的一切都渲染成霧蒙蒙的。盡管如此,所有人都知道,這裡除了中央的垃圾之外空無一物。
“現在,你們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了嗎?不解決我這個副本宿主,你們甚至連一個小小的鑲嵌副本都無法離開。”
魏清站在廢鐵之上,一手扶着青銅指針。
魔女W和黑鴉停下争鬥,齊齊望向這個嚣張而渺小的人類。
在黑夜裡,他們的眼睛熠熠發光,像極了兩隻等待進食的烏鴉。
“說到底,這個問題隻是你們兩個相處多年以後的情感問題。我舉例一些人類情侶中常見的情況:”
“我和我對象已經異地戀談了四年,完全沒有了當年的感覺,是否應該分手?”
“我們夫妻已有七年之癢,可是相處起來卻一年比一年冷淡。”
“我感覺我們隻是在湊合着過日子。”
“看看這些愛情中後期的問題,你們能從中提取出值得借鑒和反思的地方嗎?”魏清一半被指針的陰影覆蓋,一半暴露在光線下,字句铿锵。
魔女W遲疑地看向身側的陌生人。在時間線上,她和黑鴉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回憶。
那麼機會就在黑鴉這裡。
他一定有辦法遏止住目前的局面。
關鍵是要讓他想到問題所在。
魏清沒有把握面對兩隻時鴉還能全身而退。
他擁有時鐘的部分權能,卻沒有能與這些怪物對峙的自保能力。
但是現在要想着的不是能不能活下去,而是能不能破局。
生命在此時此刻變得格外的無足輕重。
想必金绯在死前也有類似的感觸。
“再多的情話和接觸也會心生倦怠。作為她的戀人,她的家人,她的引路人,有哪些辦法是能讓你們的愛情重新開始的?注意,是重新開始,不是再續。”
聽完這句話,黑鴉似乎有所感悟。但是他沒能來得及拉住因渴望自由而失去理智的魔女。
魏清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明明魔女隻是雙手輕輕一旋。
他甚至都沒來及反應,就好像一個活人沙包,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不過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好像被灌了一口烈酒,喉嚨和五髒六腑都仿佛在燃燒。
他落地後嗑出一口血,擦了擦嘴角又站了起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殺了我,然後出去。你确定這是你想要的嗎?”
魔女W是智慧的。
而魏清相信她的智慧。
換作協會,一定會覺得他瘋了,居然去相信一個界碑之上的家夥。
可是魔女W就是魔女W,她也有過去和未來,也有珍視的人和事物,也有痛苦和快樂。這樣的生命,不應為人類瘋狂的欲望被埋葬。
“如果你能提供其他離開的路,我會很樂意停手。”魔女W坐在車頂上,低頭确認自己的指甲沒有在剛剛的打鬥中沾上污漬。
魏清的視線越過魔女W,落到了黑鴉身上。
黑鴉抓住了這個恰到好處的機會:“我考慮了一下,這麼久以來,我們的關系都好像是我在乞求你的施舍。但是現實中的W不會這樣想。”
“幸運的是,我一直以來都能隐約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面對你,或者說是過去的我們。我隻有一個問題,一個關乎我的存在的問題。如果你在思考過後仍未改變心意,那我的離場也不會對結局造成多大的影響。”
“我的問題是:我一直以來親愛的W,離開了黑鎮以後,你要去哪裡,做什麼?”
記憶體真的斟酌了半晌,然後得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驚訝的答案:“我要去一個地方找一個人。”
“是誰?”
記憶體陷入了迷茫:“我不知道。終點一定會有的,他在等我。”
黑鴉苦笑道:“那如果你出去以後發現,亮晶晶的玻璃溫室的暗門之後,隻是一棟留有生活痕迹的空蕩蕩的屋子,又該怎麼辦?”
怎麼辦?
黑鴉的記憶體已經死去。
她的未來無論如何都不會和原來的軌道相交。
“你得不出答案。”黑鴉無奈地笑道,“從一開始我就犯了一個錯誤。你,絕對不會是W。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在指針的陰影下,潛伏的沼泥猶如一塊布,飛速将記憶體蓋住,然後慢慢地和指針融為一體。
“陰差陽錯落入人世的仿品,隻能回到所有時鴉的終點。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的終點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