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沒有面上看上去那麼淡定,但依舊狠狠按下心中慌亂鼓點。
先把羊交給阿吉,交代他幾句話。
而後,沒讓屈澤跟上來,她自己離開傘檐走入雨幕。
卻沒往壯漢和塞多那兒去,而是行至幾部旁的矮牆邊,左手猛地拍上牆,拍得牆面“梆梆”響,牆灰泥飛濺。
她挑挑下巴,“不是要斷我手指?來。”
壯漢眯眼思考片刻,放開塞多,大跨兩步走到她身邊按住手,将刀抵她指節上。
刀刃挨着皮膚,一絲寒涼直鑽心底。
季夏生理性地抖了抖,幾不可見地打了個寒顫。
塞多得了自由,馬上爬起身躲到阿吉身旁。
阿吉接到季夏眼神,三步一回頭牽着獨角獸和塞多回酒店。
現在已不僅是羊的事,有季夏的手指作為交換,他們默認同意獨角獸被塞多先牽走。
阿吉腦子亂得很,他不想走,但又不得不先帶塞多離開,否則季夏的交換便沒有意義。
季夏這人他也認識五年了,第一眼印象文弱内向的一個姑娘,長得那麼漂亮,跨越種族的好看,像朵溫室裡嬌嫩的花。
但一旦碰到事時又像換了個人格,冷靜強大得可怕。
他剛正式加入大豆子第一天,叔叔派他接待睿帝代表。他以為會是個四十幾歲中年男人,結果來的居然是個看着隻比他大兩歲的姑娘。
大豆子從不同咖農手裡大量收豆子,預處理,再賣給睿帝,賺個差價、處理費和服務費,眼下正好收了一批豆,等着睿帝這邊來驗收,因此還未付咖農款項。
結果正是這天,有家咖農的債主找到大豆子來,管海亞替咖農收錢,說要不到錢就要把咖啡豆拿走抵債。
咖啡豆還沒驗收,這錢海亞當然不會給,打算報警,對面卻躺地上耍賴。
僵持着,季夏把倉庫大門一開,也是像今天這樣,手往鐵門上一拍,拍得門邦邦響。
“拿,要不怕虧錢你就去拿。”
然後拎個小闆凳和計算器往門口一坐,開始算賬。
生豆拿到手轉手虧兩成,要想處理了高價賣,她就在那算發酵脫殼費多少,烘豆費、産地認證費、出口服務費、稅費等等……
一系列算下來,讨債的一個外行拿到外面處理的市場價和售價之間根本沒什麼利潤。
“這還沒算你中間跑這一趟的人工費。你最後也拿不到多少。”
“要麼你就等我們給咖農結了錢你再找他讨。要麼你拿了這批豆,就放在大豆子處理,他們批次多,價格比外面低。”
最後大豆子仍賺到了這批豆的處理費,讨債的把成品豆拿走賣,賺得比生豆多五成,咖農也借此還清了債務。
唯獨睿帝沒買到這批豆。
阿吉問季夏公司那邊怎麼交代,季夏隻說這批豆沒達到睿帝選豆标準。
阿吉問她怎麼知道,指指鼻子,隻說聞過。
從那以後的合作,阿吉幾乎是下意識聽季夏的,這點少不了被海亞數落。但季夏從不坑人,給他們的都是市場公道價。因此他也樂意聽她話。
但這次和以往不同,對方是真亮了刀子。而且不管她再厲害,這裡是别人的地盤,即便是他也不能說敢和對方糾纏。
阿吉心中直打鼓,不知季夏打算怎麼辦。
除了季夏,阿吉還很擔心她身後那位大爺。
屈澤看上去比對面幾人更危險,站在後方,阿吉第一次見他神色這麼緊繃冷铮,身子繃得像鋸子上拉直的刀片,像随時要沖上去切斷什麼。
現場隻剩4人。
季夏撐着牆,神色閑散,“斷啊,怎麼不斷?”
“季夏!”屈澤低聲警告,“别以為他真的不敢。”
她清清嗓子,“斷了我手指可就什麼都沒有咯。”
“斷了你的手指也不算沒收獲。”
壯漢拿刀的手有些抖,臉上陣陣青紅,憋得手抖。
大叔在旁死死掰住壯漢手臂,手指嵌進他肉裡,比季夏更不希望她受傷。
大叔語速很低很快,對季夏循循善誘,“你後面那人那麼有錢,你何必要為他省這點?”
“我們也不多要了,就按我之前說的給,這件事就算翻篇。”
他最開始說的是三倍羊價。
壯漢瞪了他一眼。
季夏嗤笑一聲,問大叔,“你倆能不能先内部統一個說法。”
大叔對壯漢說了幾句什麼,指了指阿吉離開的方向,季夏猜他應該是在說可能會有人過來,盡快解決。
也不算笨,知道阿吉走了肯定馬上會搬救兵來。
壯漢勉強點頭。
季夏沒說話。
大叔眼神注意着那頭,苦口勸說,“這人應該隻是你老闆吧,隻要他松口,掏的又不是你的錢,他的錢難道比你手指還重要?”
屈澤不知是不是聽見了他的話,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語氣有些焦灼,像暗層翻滾的熔岩,“季夏,他們要多少,給就是,這錢不算在你預算裡。”
他有些急了。
他居然急了。
這想法蓦地冒出腦海,又被季夏打地鼠般壓下去。
她用中文回他,“不用,我有辦法。”
她冷哼一聲,對大叔說:“可我已經沒耐心了,今天不管是斷還是不斷我的手指,你們都一分錢都别想拿。”
“什麼?你耍我?”不打算給錢還讓他們統一價格。
大叔沒放棄,“你這樣丢了手指替他省錢不值得,我們跟他不是一類人,你是替他打工的吧?我們要的那點錢……”
他做了個撚手指的姿勢,“對他來說不過是這樣一點小意思,就像往食物上撒點鹽那麼輕而易舉,卻能讓我們的食物變得更美味。”
他這個動作用大拇指撚食指中指,像是忽然之間戳中了屈澤神經。
“季夏!”他聲音中怒意如同地核中翻飛的炎熔,灼熱沉烈,終于沖破岩層沖出地面。
壯漢配合着大叔,怒哼一聲,刀往下切了幾分,季夏皮膚瞬間破了,銳痛傳來。
大叔忙制住他,問季夏,“你是不是瘋子?到底是要你手指還是要錢?”
“五分鐘到了。”
“還沒,我還有話沒說完……”她對屈澤的話還沒說完,耳後敏銳捕捉到“咔嗒”一聲。
汗毛率先反應過來,如浪潮擊岸,從她的指尖一路炸裂到頸後肌膚。
下一秒,屈澤出現在壯漢身後,一把上了膛黑色手/槍明晃晃抵住他後腰。
“松手,我隻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