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大叔還沒來得及說話,他身後那壯漢嘴角突然勾出和他壯碩身材極不匹配的一抹陰笑。
他猛地勾住塞多,腳後撤一步蹲地,帶起一陣風,掄着塞多的腦袋就往地上砸去。
塞多隻來得及叫出一聲驚呼,踉跄着被絆進水坑。幾人隻聽見悶“咚”一聲,眼看着他的頭硬生生在地上砸起個水花。
“小心!”季夏失聲,“住手!你想做什麼?!”
就在這瞬間,黃牙也松了牽着獨角獸的手,退回大叔身後,脫離了季夏和屈澤的掌控範圍。
壯漢狠厲道:“我早說了别跟他們廢話,有什麼用?”
季夏本是做好和大叔談判一番的打算,對方剛才喊了價,無非就是還要錢,那就還有還價的空間。
大叔似乎也是有這打算。
可誰知那壯漢不按常理出牌,突然發難。
大叔似乎也被這動靜吓到,一時間無話。
雨比起早晨下得更大了,碩大雨珠在停車場水泥地中砸出豆大的雨坑。
塞多右手被迅速撤抽出,平攤向下按進雨窪中,右手食指被單獨按住。似是預料到什麼,他臉色刷地變慘白,眼也睜得眦紅。
壯漢單手制着他,另隻手反手從褲兜掏出把折疊刀,順手閃出個刀花。
前後不過幾秒,這把鋒利小刃便架在了塞多食指第二指關節上。
反應過來的瞬間,季夏和阿吉均是猛地倒抽了口冷氣,手臂汗毛炸起。
她條件反射想沖過去,手臂卻被死死箍住。
屈澤的聲音平靜無波,“季夏,别過去。”
“就站在這裡說。”
她瞪了他一眼,掙脫不開,隻得站定。
阿吉着急:“Hey!!!Wait!Wait!!(嘿!等等!)”
他舉手緩慢下壓,示意壯漢冷靜,“Cool down, calm down!!We can talk about it...(冷靜、冷靜…我們可以談)”
季夏看了眼同樣懵逼的大叔:“他都這樣了,還怎麼談?”
大叔支吾:“不、不會,他不會馬上傷他的,隻要你答應我條件。”
我怎麼不信呢?季夏擡眉。
那黃牙似乎是跟壯漢更熟,一溜煙跑到他身邊幫忙按住亂掙紮的塞多。
季夏努力維持聲線穩定,“你到底想要什麼,要羊好說,要是傷了人,可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了。”
場面上一下露了刀具,氣氛霎間就不同了,濕潤的空氣仿佛能擰出水來,堵得人肺管喘不上氣。
獨角獸也能聞出空氣裡一觸即發的緊張,着急地扒拉蹄子要湊到塞多那去。
季夏手指死死扣住項圈才控住它。
壯漢再次開口,這次他說了一大段話。
随着阿吉翻譯,季夏的心一寸寸往下沉,他說他們本隻是想拿回羊就走,但季夏不僅說謊騙他們,還傷了大叔和黃牙,所以他不打算善罷甘休了,必須要出了這口氣……
傷了他們?他哪隻眼睛看到季夏傷了他們,她這麼細胳膊細腿的,能傷他們倆大男人?簡直離譜。
但對方顯然打定主意睜着眼睛說瞎話。
“所以我必須要懲罰偷羊人。”
季夏沉聲問大叔:“他打算做什麼?”
最後這段話說得陰沉,阿吉緩了口氣才消化了片刻,才聲線止不住顫地翻譯出來:“他、他說……在他們的村子,偷盜者被抓住,要受到懲罰……”
“……斷指的懲罰。”
聲線徹底沉下來,“他說,“斷一指,就放過塞多。”
哪門子村子的規矩?又是什麼狗屁懲罰?!
季夏頭皮有些發麻。
她快速道:“我們雖是外國人,到你們的地方壞了你們的規矩,是我們先有錯,但你們也不能這麼嚣張!”
“斷指是私刑,在今天,任何一個國家政府都不會允許你們這樣做。如果你們今天真敢做,我們肯定會報警,大不了連着偷羊的事一并去警察局算清楚,看看你們傷人和我們偷羊,哪件事大?”
聞言,壯漢和黃牙卻相視一笑。
阿吉冷汗涔涔:“他說你想清楚,他的刀可比警察更快,就算我們報警,塞多的手指已經斷了,而且我們怎麼确定,警察就一定會幫我們這些外地人?”
壯漢面色愈發嚣張得意,手上的刀刃寒光一閃,冷光直射她眼底。
這幫地痞流氓!
季夏呼吸急促起來,她大腦飛速旋轉,思緒卻有些混亂。
硬搶,是搶不過的,恐怕人搶到他們手裡之前,刀就已經下去了。
報警……确實如他們所說,等警察來塞多手指早不知道飛哪去了,這附近有沒有醫院接
講道理呢……問題是她也不占理。
“别被他們牽着走。”一道清冷闖入耳,屈澤提醒她,“他要真想斷指,還在這兒跟你啰嗦什麼。”
她冷靜幾分。
“繼續談錢,無非是價格談不攏。”
他聲音似是高山寒池,未被驚擾,淡漠且冰寒,從上而下灌入季夏耳内。
短短幾句話,在滂沱大雨的鼓噪中,仿佛是在對她耳語。
她徹底冷靜下來,讓離他們最近的阿吉問話,直接和壯漢對話。
“你直接說吧,給多少放過他。”
壯漢不急不慢,報了個數。
漲價了,是五倍羊的價格。
怎麼不去搶。
搶也搶不到五頭羊的價格。
話音剛落,壯漢的刀往下壓了幾分。
季夏眼神看過去,塞多手指上被劃拉出一道口子,很快便有血滲出。
“等等!”
“快決定,我沒有耐心。”
艹。
季夏氣極。
塞多吃痛,恐慌地叫了聲,“救我,夏!我不能沒有手指。”
他食指上,血流正疾速順着刀痕流進雨水裡,瞬間消散在水窪之中。
季夏眼神徹底寒下來,“行,我可以給你這筆錢。”
屈澤不滿,“季夏。”
季夏回頭安撫地看他一眼,繼續說:“不過我得說清楚,早上我給的錢,都讓這大叔一個人獨吞了,他甚至都沒告訴你們具體金額。我告訴你們,有這麼多。”
——她報了個比實際多50%的數。
壯漢眼一眯,狠狠掃了眼大叔,他剛剛說的明明不是這個數。
大叔愣了,狠狠瞪着季夏,“你胡說八道什麼?說了你沒給錢。”
季夏卻不搭理他,繼續對壯漢快速輸出,“他不僅說謊沒告訴你,而且也沒有說我給的不是比爾,是美金吧。”
在這動蕩的時局之下,即便是同等價值的美金也遠比官方貨币比爾更保值。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迅速發芽。季夏現在要做的,是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