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年輕黑人小夥,從首都工作了幾年回來家鄉,在這兒找了個工作,人長得俊朗,穿着簡約潮流,英語也流利。
白天在吧台做咖啡,晚上調酒。
阿吉和他打過招呼,壓着聲音問季夏,“夏,我們已經這麼缺錢了嗎?”
他又想到她飛機上那個小本本,密密麻麻記滿數字。
季夏麻利做完一份手沖,遞給等待的客人,“缺是缺。”
缺錢是她的人生主題。
更何況他們四人都住了這麼貴的酒店,早已遠超她的預算。
中午季夏來給屈澤點咖啡時,濃縮液從機器一出來她就覺得不對,油脂太寡淡,流速過快,這種出品屈澤不可能滿意。
她當下要求咖啡師調整萃取機研磨度重做一杯,忙得手下冒煙的咖啡師瞥她一眼,幹脆利落丢給她把工具。
于是季夏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撸起袖子進來調機器,把屈澤的咖啡做好後,給自己也做了杯。
付錢時,咖啡師卻不收,問季夏有沒有空留下來幫他做咖啡,他自己實在是忙不過來。
季夏幾乎沒思考就答應了,就這麼成了酒店餐廳野生咖啡師。
她看了眼他身後,問阿吉在哪,上午她叮囑阿吉看好塞多,别再節外生枝。
“在外面拴羊,應該馬上進來了。”
據他說,在他的調教之下(重點強調),塞多老老實實沒再惹事。
外頭下着雨,羊得吃草,他便打着傘牽着獨角獸在周圍随處可見的草地上喂羊,阿吉懶得打傘,便開着車在不遠處跟着。
他拍了拍肩頭沾的雨水,問,“你那大爺呢?”今天午飯過後便沒再見着屈澤。
季夏“啧”了聲,“誰大爺,你大爺。”
“我勸你還是叫他‘屈老闆’好,免得他聽見覺得你罵他。”
阿吉撓頭,他以為這是尊稱。
說來季夏也沒見着屈澤,早上搬去他房後她便沒打算在晚上睡前回屋,也不知他整個白天在哪,可能在房間休息。
咖啡座位區盡頭的窗,能瞥見後院露天停車場一隅,阿吉走過去抹開一片水汽往外看,嘴裡嘟囔,“塞多怎麼還沒來?”
片刻後,驚慌得跑過來,“我覺得可能是雨太大,糊了我的眼,剛剛好像看到獨角獸在空中飛!”
什麼玩意兒?
季夏和阿吉趕到後門停車場時,獨角獸已經沒在空中飛了,而被箍在一個年輕男人手中,正瑟瑟發抖,啞聲嘶叫,四肢無力在空中蹬着。
這年輕男人他們認得,是加油站員工。
塞多躺在地,比獨角獸更像隻困獸,掙紮撕咬着發出低沉吼叫,卻被旁兩人壓着動不了。
現場像是剛發生過搏鬥。
獨角獸該是那時被抛在空中。
季夏瞥了眼它的腳,沒折。
塞多臉上挂了彩,不知還有哪裡見血,積雨池裡赤污一片。
壓住他的其中一人,季夏和阿吉也認識,是加油站那個帶着方帽的大叔,也正是那買羊人。
季夏懷疑屈澤的嘴開了光,還真被他說中。這人拿了兩倍的錢,還不打算放過他們,這下麻煩找上門來了。
隔着細密雨霧,季夏用英語柔聲向對面喊話,“别打架!冷靜!都冷靜!有話好好說。”
鉗着塞多的另一人是個壯漢,季夏沒見過。
他很高,起碼188,肌肉健碩,塞多在他手下根本不夠看,他仿佛稍一用力,擰斷塞多胳膊如同折枝簡單。
另倆人還打着傘,這壯漢傘幹脆傘也不打了,任由瓢潑水滴打在臉上,黝黑腱子肉在雨霧中發着油光。
“他,小偷,你們是誰?”比塞多更蹩腳的英語。
他眼風陰冷,靜靜掃過他們。
季夏被他眼刀掃過的皮膚,拂過一陣涼意。
這陣仗——不過就是來要隻羊,也太看得起他們了,季夏心忖,她和阿吉加起恐怕不夠這壯漢一拳的。
方帽大叔擡頭和那大漢解釋,阿吉實時翻譯:說我們和偷羊賊是一夥的。
大叔見阿吉會官話,直接對季夏表述來意。
他昨天上班突然發現羊不見,馬上查監控,便發現是昨天那個找茬的小夥子,半夜翻牆過來把羊偷出去了。
他上街一打聽,沒費什麼勁便得知市集那有台路虎豪車頂着一人一羊招搖過市的新鮮事。
于是今天搖了人,沿路打聽着找了過來。
剛一到便在停車場見到塞多在拴羊,于是打算帶走。
“我們給過錢了!你才是小偷!偷羊賊!”塞多躺在地上含含糊糊罵大叔。
季夏冷瞥塞多一眼,對阿吉說:“他這種廢話不用給我翻。”
大叔說他本是看塞多栓好羊走了之後打算偷偷帶走,誰知塞多去而複返發現了,兩方便起了沖突。
“他自己找打,非要動手。”阿吉翻譯,“本來都沒想揍他。”
季夏:……
阿吉:“他還說我們是騙子、小偷,昨天就想搶他的羊,搶不成就靠偷的。說是店裡監控視頻把塞多的樣子都拍下來了。”
“阿夏,怎麼辦?這下‘羊入虎口’了。”